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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也不知道……”她的情绪仍是坠在谷底,说话喃喃糊糊地,逃避他铁灰色的眸,而将眼神定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抛开这些,在睡眠中不再被不安侵扰。”

  也许,他真的无法了解,知道她疼她痛,却无法同理薛映棠心心唸唸的一个‘人’字。也许,他的血,已经冷却太久了……凝盼着她,卫逐离涌生出无法面对的窘然。

  “你早点歇着吧,别想太多了。”他淡淡留下一句,便化做青流回到玉棒里沧皇逃离似地。

  别想太多……这个夜,迸发出来的纷扰思绪,怕是很难收拾好了。她的,还有,他的,全都乱了。

  月光下,卫逐离青碧的昂藏身影,为清冷的夜更添几许幽森。“这是剪云七式,轻灵巧迅,旨在以柔刚相应克敌,招式本身不难,但变化甚繁,强弱唯看持剑者的随机反应。”

  “嗯。”她轻应,表情端凝。

  “第一式,云踪燕影。”卫逐离念道,同时身形凌空跃起,出手如云游、如燕飞,飘忽莫测。

  依着他的动作,薛映棠手持断情剑演练一次。“啊!”孰料,一阵惊呼,跟着就瞧见她的身子直直坠地。

  “你没事吧?”他急切地问,立即赶到她的身边,心想搀扶起她,却无能为力。

  “唔……”她逸出了痛哼,疼得说不出话来,无意流泪,但吃痛地硬是溢出几滴泪水,清荡荡地挂在粉颊上。

  缓了缓那瞬间的焦虑,他明白身为魂体的自己只能袖手立分、只能静待她自个儿起身;很无奈,但不得不接受。

  “我没事的。”薛映棠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测低下去,避开他的视线。

  对她的动作,卫逐离心下明了;事实上,除了传剑、习剑之外,这几天两人之间的相处出现了危险的尴尬,不仅不若先前有说有笑,更常有不知所措的心慌。

  “没事就好。”他维持一贯的淡漠,心底不经意地滑过一丝暗叹,平静地向她解释。“你适才定是岔了气息,所以“云踪燕影”成了“云逝燕落”。须明白剑招的变、身形的变固然有迹可循,还有一点不可忘,就是吐纳要顺合动作,如是方能一气呵成。”

  她静静聆听、微微颔首。“我再试过。”

  “嗯。”他双手抱胸,专注地看她演练。

  交谈,成了步步为营的难题,只因谁都不敢去触碰那一夜。

  她悔,后悔自己把心里的话尽皆冲口脱出,这样一来不就是将自己负荷的沉重往他身上卯去?

  他疑惑自己究竟带给了她什么?是体察世情还是加深痛苦?而今又能为她做些什么?他自己呢,是不是受困于“人心险恶”四个字太久太久了?

  也罢!或许,在习剑上,薛映堂能以更多的专注换更深的锻造吧。只是,让人心情为之凝结的稠浓夜岚,什么时候才能化开?

  “当头要找的那个丫头,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个屁影都没有,这教咱们怎么找啊?”

  “不找行吗?小心当头割了你,这辈子可就别想快活了!”唉唉!没办法啊,在人家手下做事就得忍受一切。“当头这阵子爆得很,咱们少惹为妙。”

  “想想法子让当头开心开心.这样就算找不到人,好歹日子不会太难过。”

  “你说得对哎!我看当头很久没有新女人了,咱们就……嘿嘿!自已说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伙伴居然没有反应?“喂喂喂!你是耳朵聋啦,到底有没听我说话?”

  “唉,你瞧……”两只眼直直瞪得跟驼铃一样大,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女人不错吧?”

  “啧啧……好货色!就是她了!”

  好不容易白天的辛苦告一段落,已是傍晚时分了。

  远远地,薛映棠便瞧见了那位好心的姑娘,原本打算上前跟她打个招呼,没想到,当她发觉事有蹊跷、急步跑去时,那姑娘已经被人拦腰抱走了。

  “喂!你们做什么?”她只能盯着马蹄奔过的尘飞。

  “难道没有人肯仗义相助吗?”薛映棠不解地望着临近的路人,不可思议地说。人心真的已经冷漠到这个地步了吗!连近在咫尺的援手都吝于施舍?

  “小兄弟,刚刚那是腾大爷的手下。”一位大叔面露苦笑。“没有人敢得罪腾大爷,除非是活得不耐烦。”

  又是那个可恶的腾格里、薛映棠义愤填膺地说:“那我去报官!”

  “报官?报官也救不了。”深深叹一口气,大叔显然不怀丁点希望。

  “那……”她的目光巡了众人一回,决定自告奋勇。“我去!我去救那姑娘回来!”

  “小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少人出言劝阻。

  她笑了笑,表情却是难以撼摇的决绝。“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任腾格里那厮糟蹋!”

  没错!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管!

  薛映棠问明了路,借了匹马,半刻不抛往腾格里住处奔去。

  “你有万全的准备吗?”这时,匿在剑里的卫逐离忍不住出声问她。

  “有!我的准备就是──定要救那姑娘出来的决心!”薛映棠固执地抿紧了唇,现在的她,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阻挡不了。

  卫逐离无言,看来有些坚持已经溶入她的骨血,是改变不了的;譬如──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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