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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事实总是无奈的,不管是谁,都必须接受。

  时近四更,“山灯会”终于到了尾声,徒留几挂零星的残灯,以及三三两两、正在收摊的贩子,还有──颓着表情、缓着步子的齐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两人一走散,就再找不到了?难道师父真的先回酒肆了?

  正当齐磊陷入问想之际,耳畔忽地传来一声清唤。“齐磊!”

  他立刻抬头,眸亮了、嘴笑了、心喜了:“师父,我找你好久,一直找不着,还道师父先回去了呢!”

  在他眼前的,正是练如滟。

  她微微一晒:“不是说过了么?要是走散了,咱们就各逛各的,逛累了就自个儿回去。”

  “可是,我总觉得咱们是一块儿来的,当然要一块儿回去啦!”转念一想,齐磊眼底露了丝促狭:“嘿嘿,师父还不是留在这儿找我?”

  她摇摇头,稍扬起下颌,斜睨了他一眼:“你错了,我早回酒肆去了,是等不到我收的笨徒儿,只好出来找找。”

  怎、怎么会是这样嘛?失望之情,爬满俊容,齐磊低着声,略带委屈地说:“对!我就是笨徒儿,才会一直在这附近转来转去找人。来逛山灯会的人,大概全都被我问过──有没看见一个穿青衣的姑娘?”

  练如滟在心底叹了口气,神色柔了:“这‘山灯会’里有多少姑娘都是穿青衣的,你这样问,别人怎么回答?”

  “所以,我都会再说得详细些。”

  “哦?看起来武功很好么?”她想起他俩相遇之初,齐磊也曾碰过类似状况。

  “不是。”摸摸鼻子,微红着脸,齐磊和盘托了出:“我说,有没瞧见一个穿青衣的姑娘,有对眉毛细细弯弯像柳条儿似地,有双漂亮的凤眼,看来微微笑着,鼻巧、唇红、齿又白。比什么西施、貂蝉、王昭君都来得美……”话在口里,齐磊越说越小声。

  “那……人家怎么说?”她又羞又好笑地问。

  齐磊看看练如滟,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自尊:“所有人都笑我,说我要找的根本不是人,是天上的仙女!只有天上的仙女才可能这么美!”

  “你是故意编这些话来讨我开心的么?”雪颊倏地窜红,练如滟背过身去。

  “老天有眼,我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的。”他凑近了头解释道,见练如滟始终背着身,于是自顾自地长叹了气:“唉……以前说得不够,人家无从帮忙,现在说得够详细了,人家却不相信。难呐!真难呐!”

  情思晃漾,练如滟语气却淡:“其实,你大可不必找我。”

  “我知道师父可能先回酒肆,但总要找到师父才安心。”

  这齐磊呀,即使没听懂她那句“大可不必”的一语双关,说出来的活依然让她感动得险些落泪。

  练加滟深深吸了口气,稳稳情绪,回头向他轻轻笑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天可要亮了。”

  “有人来过?”齐磊瞪大了眼。

  怎会想到,两人才回到酒肆、进了内室,就发现里头非常凌乱,似乎被人彻头彻尾翻过一遍。

  “看来如此。”环顾了室内一圈,练如滟冷静地说。“是谁会趁咱们都不在的时候闯进来?”

  “难不成,是犯了偷儿?”

  秀眉微蹙。“咱们寻寻,有没失了什么重要东西。”

  “嗯。”齐磊应了声,便和练如滟分头检视各处,蓦地,他提了嗓喊道:“师父,是擎虹,擎虹不见了!”

  当初离开绝天门时,师父将擎虹剑交予他,说是物归原主。

  “擎虹不见了?”练如滟闻声而至。

  “原本我放擎虹的地方,只有这个。”在他手上的,是张写满字的纸。

  练如滟接过一览,檀口徐徐吐念。“四年前一战,我得擎虹,十五日再战,谁能得之?子时东桥头,愿分高下!”抬眸向他,目光掠过一丝亮。“看来,有人向你挑战,而且,还是你盼望已久的对手。”

  “没错!就是当年抢走擎虹剑的人!”语气无意间露了畅快,眉宇昂挑,齐磊笑着说:“现在,不用赢了师父才能换他的名字,更不用我自个儿去找,好极了!这样好极了!”

  “原本,你不是说算了么?其实心底介意得很,对吧?”看着他欢喜的模样,练如滟微微笑了。

  “说算了、不介意,都是真的,可那是因为条件要赢了师父嘛!”他的眼底是晴空万里,坦然无伪:“倘若现在还是必须先有这项条件才能和他过招,我同样会说算了,那就算了!”

  “是么?”

  “当然!无论如何,师父是最重要的!”齐磊用力点头:“本来我就不在乎输赢,更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意思,就纯粹想和高手一较长短罢了。我会同他说好,点到为止。”

  “你这样盼,人家可不见得这样想。”

  “那就说好,擎虹剑归他啊!”齐磊不假思索直接说道。“我想他要的是擎虹剑吧?要不然,不会半夜盗剑。”

  “哦?若他想要的是剑,为什么还要留书?”

  “嗯,这个嘛……”齐磊沉吟半晌,会心笑了。“就算想要剑,真正的高手不会用偷盗的手段才对,这是练武者的自信与骨气,唔,应该是这样,没错!”

  认真瞅看着他,练如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了抹笑容:“或许吧,或许真是这样子吧!”

  接下来的几天,齐磊重新恢复练功,练得比过去还要勤快、还要认真。

  “师父,这招如何?”左手飞快画着半圆如日冕,挥洒间净是虚招,右臂却骤然直探。

  在旁观看的练如滟微微笑了:“不错,好一招‘义和御日’!”

  齐磊大感惊诧:“师父,你怎么认得出来?”

  “你以为化剑招为掌法,就瞒得过我的眼么?”

  “嘿嘿,没有啦!”搔搔后脑门几,他祭出干笑:“化剑招为掌法,是我昨晚临睡前想到的,今儿个试试,觉得有趣极了!”

  “看你开心成这样。果然,你最适合做的事儿,还是练武。”轻轻一唱,蕴在凤眸里的盈盈笑意,隐约透了丝惆怅。

  这算是师父对他的称赞吗?齐磊舒朗了神容,意气风发地说;“师父出色,徒儿当然不能失色喽!”

  “这么容易就骄傲,可不行呐!”练如滟话一说完,飞身腾起,使了个招,正是“灞桥折柳”:“如何?我若使了这招,你用剑,剑断,用刀,刀断;用的是手臂,那臂膀子可要骨断筋伤了。”

  “师父,这……”齐磊看傻了眼,半晌才爆出了声。“师父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想到用‘杨桥折柳’来破‘义和御日’!”

  “凡是直探中盘的招式,‘灞桥折柳’多半能破解。问题是能不能在对战的当下,分得清什么是实招。什么是虚招。”练如滟淡淡笑道:“其实,你使‘义和御日’,对战的另一方要用直觉反应来破解,并不容易;若非旁观者清,恐怕我也没法儿想到。”

  齐磊将“义和御日”及“灞桥折柳”的对拆过程在脑中重映了一回,心底莫名升了个古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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