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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易盼月也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可笑,微扬起唇角—看着东方的天际渐露鱼白,满山薄雾缭绕,像少女披戴轻纱,每一扬手都是春山,每一投足都是微笑。

  无尽的幻想从昨日便无可救药地缠绕住他,这……约莫便是思念了吧。

  以前从不曾有过如昨日、如现下这般深沉的想念,几乎要令他疯狂,甚至不顾一切想马上动身飞奔而去,只为多看她一眼也好。

  从三年前药叔死后,她一定更寂寞吧。他还记得那次他送药叔的骨灰回去,她静静听着他讲述,没有掉一滴眼泪,却连着三天不进食,将自己关在房里,多么倔强的性子啊……

  而后,他成了无名郎中,担起药叔行医江湖的责任。

  直到朝日从山后升起,金色的光芒夹带着斑斓的朝霞,辉映得整片山头清艳无比。赏够了世间的美景,易盼月才回身走进山洞里,叫醒睡在早已燃烬火堆旁的徐定楚。

  徐定楚发现他真的搞不懂他这个年轻的师父。

  昨夜说走就走地拉他上后山,也不说要做啥,好端端的放着便利的山路不走,却偏挑已经生满杂草的荒径。好了,绕了大半夜的山路,总算停下来休息了;谁知他竟找个山洞,生了堆火,说要留在山里过夜。哇拷!他是没差啦,凭他身强体壮的,武艺又高强,就算半夜出现什么阿里不达的东西,他也不怕;就怕他这文文弱弱的师父要是见有野兽出现,怕不被生吞活剥了才怪。

  一夜没睡好,一大早又把他挖起来。师父到底是怎么了?没见他这样失常过。而且昨天还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挺吓人的。

  徐定楚默默地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而这件事情不会是他所乐意知道的。

  易盼月叫醒了他,便示意他跟在身后。早晨的阳光晒起来十分舒服,徐定楚忍不住活动了手脚身体,再有晨风吹过—感觉通体舒畅。

  发现跟得稍远了些,徐定楚连忙想追上去,却发现行走在阳光下的易盼月有……风的感觉!?似乎就要飘走了似的。

  可能是因为师父身形修长的关系吧。师父平日又习惯穿宽松的袍子,走起路来自然有衣袂飘飘的感觉,嗯,应该是这样子吧。

  易盼月领着徐定楚到一处崖边。

  “徒弟,你看看那是什么?”易盼月指着山谷下的一遍青绿。

  徐定楚有些失望地想,不过就是一大片长满了青草的山谷嘛,值得这么重视吗?这是他家的后山耶,该看的都看过了,有什么东西他不清楚──啊,是有啦,不过那也是因为师父昨晚带他绕来绕去,他才会有一点不认得路。

  易盼月轻易地从徐定楚的神态中明白他心中所想,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试试这家伙轻功的时候到了。

  是的,易盼月很狠心地将徐定楚踢下山谷去──

  “师父,你做什──”徐定楚压下吃惊的心,连忙稳住下坠的身势。

  一口真气正待提起,就听见易盼月在崖上说:

  “你下去给我好好地看清楚那一片青青绿绿的‘野草’是啥玩意儿!”

  徐定禁安然无恙地到了谷底,身上只受了点小小的擦伤。

  这师父还真不够意思,要踢人下来,也不先通知一声;幸亏他反应够快,要不他不死也会重伤。徐定楚一边抱怨,一边随手拔起身旁的一株草细看。

  本来他是意兴阑珊的,不过是一株野草嘛──等等,这哪里是野草,这是……

  徐定楚这回不仅仔仔细细地看,甚至闻、尝都来。

  “老天,这……这是断魂草啊!”他之前简直是有眼无珠。

  他向四周望去天啊,数量竟然这么多,满满的一片山谷都是断魂草啊!

  简直教人难以实信。

  “师──”原本要叫他师父下来,但随即又想到他师父只是个文弱书生,要他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岂不要了他的命?所以下一秒钟,他便乖乖地上去,手里紧紧抓着刚刚摘起的断魂草。

  “如何,不见怪师父刚刚那一脚吧?”易盼月看他满身的狼狈笑道。

  “嘿嘿──”徐定楚搔着后脑勺一迳地傻笑。“师父,你看,是断魂草呢,天下苍生有福了。”

  “是啊,苍生有福了。”

  断魂草虽名“断魂”,但它可是救命的良药。它是治疗瘟疫的药引子,平常一株难求,如今却生满了整个山谷,真是奇事。

  “希望你能善加利用这一片药田。”易盼月说。

  “师父,你要离开了是不是?”徐定楚不怎么确定,口气生怯地问。他一直有这种感觉,他师父不是那种会长期驻留在同一个地方的人。

  这个无名郎中,一双眼湛然睿智得教人折服,一身超绝的好医术,更让人由衷的钦佩。很难说服自己,他真实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二十二?不不,该要再长一点,或许是二十四吧。

  “你终于看出来了。”易盼月赞赏地答道。

  “师父暗示得这么明显,徒儿要再看不出来,还配为人徒吗?”真被他料中了,徐定楚苦笑。

  “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易盼月的鬓发被微风吹动,神情缥缈有些仙风道骨。

  “能不能问一下师父您?”徐定楚忍不住问道。

  “什么?”易盼月笑回。

  “师父……您今年贵庚?”

  “二十。”易盼月轻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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