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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男人们皆不禁竖起大拇指,对木子静感到敬佩不已。他确实如刘次君所说的那般擅于打毬。

  当象征得分的青旗被插在饰以青锦的旗架上时,本来对这群无名小卒并不看好的围观群众,开始为之改观。观赛台上,议论纷纷。

  受到对手得筹刺激的进士们,在下一轮比赛开始后,也赶紧拿出应有的实力。其中一名乘着灰色大马的红衣骑者在数名伙伴的护航下,顺利击出木毬,木球直直往红柱毬门滚去,正待再次挥棒击毬时,一名青衣骑者从外侧追上,抢在红衣骑者前方,俯身击毬。

  木毬滚离了原来的方向,落在后头另一名青衣骑者后方,这名青衣骑者来不及旋马回身,已直接仰躺在马背上,换手挥杖,击出马球活动里的高难度的“仰击球”动作。

  “恭彦,快接毬!”原来是阿倍仲麻吕。

  后来追上的井上恭彦策马挥杖接毬,见前方无人阻挡,但因毬门距离尚远,他用力挥出一击,将球击往所攻毬门的方向。

  月杖准确击出木毬,木毬发出的清脆玲珑响声余音尚在,随后飞驰赶上的队友承毬再击,木球被击向毬门中间,再度取得一胜。

  “第二筹。”拿到第二筹的吕祝晶因剧烈驰骋而急喘着,红润的脸色与身上青衣恰成显着的对比。

  木子静冲上来与祝晶击掌欢呼。两个小姑娘在球场上显然玩得不亦乐乎,教四个男性队友看得瞠目咋舌。这才明白,这两人说要各得三筹,不是说假的。

  长安女子擅打球,没想到竟然神到这种地步!

  要是让对手知道她俩是姑娘家,大概会让很多人捶心肝吧。

  挥舞着第二胜的得分旗帜,吕祝晶趁着下一轮赛的空档,转头看向东侧的台楼。

  “爹!”尽管四周吵杂无比,大概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还是高喊了一声,想让也陪同她前来球场、正担忧地在一旁观战的父亲安心一些。

  吕校书穿着常服,挤在如山如海的人群里,因为担心女儿而冷汗涔涔,猛然听见那声呼喊,这才稍微放下心。

  才刚松了一口气,头顶的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句:“咦?这些身穿青衣的球员是什么人?”

  好熟悉的声音。吕校书眯眼抬头往上方看去,却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说话的人。

  是听错了吧?“那个人”最近忙于政务,应该不会特地来观看这场毬赛。可他也曾听说,为了方便皇室成员到曲江游玩,去年时,便在大明宫到芙蓉园之间,沿着长安城墙内墙,修筑了一条夹道。今晚月灯阁人潮鼎沸,若有什么人沿着秘密夹道来到此地玩乐,恐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此时鼓声再响,是新一轮的对战。

  吕校书摇摇头,赶紧将视线投往毬场,既骄傲于女儿的马上英姿,又担心她大病初愈,体力怕会不胜负荷。

  不过半晌时间,球场中已陷入胶着,数匹骏马与骑者以木毬为中心,展开激烈的缠斗。只见那七宝玲珑的木毬一会儿被弹到东、一会儿又被击向西,青红两色斑斓的球衣在月下毬场中,彷佛风中飘扬的艳色酒旗。

  吉备真备抢到击球的机会,将毬击向井上恭彦方向。

  井上恭彦左右击毬,不让敌方有机会将毬劫走。

  好不容易看见杀出重围的曙光,他伸长手臂欲挥击月杖,但下瞬间,一名红衣骑者策马直冲,撞上他低俯一侧的左肩,乱蹄中,他摔落马背--

  “恭彦!”邻近的队友们纷纷惊呼,放弃追逐木球,改而围聚在他四周围,数匹马与骑者形成保护墙,不让他被马蹄践踏。

  刘次君与吕祝晶即翻身下马来到恭彦身旁,检视他的状况。

  恭彦已自行从泥地中爬起,祝晶扑了上来,两只手慌乱地往他身上摸。“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一时间没提防祝晶会扑上来,泥土油滑,恭彦脚下一个不稳,再度仰头倒地。

  刘次君快一步将几乎趴在恭彦身上的祝晶从后领拎了起来,另一手则将恭彦拉起,啾着恭彦满身泥土笑道:“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啦。”毕竟恭彦有的是强健的男子身骨,可不像祝晶这么娇。

  “嗳,我没事,别担心。”恭彦才站稳脚步,对手便传来击毬入门的欢呼。

  他悄悄按揉了一下左肩,无奈笑道:“看来我们失一分了。抱歉,都怪我跌下马。”

  “你说什么呀,恭彦,是他们来撞你的耶-”阿倍气呼呼地道。想当年他当进士时,打毬宴上也没这么野蛮啊。

  木子静拉着恭彦的马缰绳走过来。“嘿,你肩膀还能动吗?”

  “恭彦?”祝晶一脸担心。

  恭彦点点头,微笑。“没问题。”他笑着拍拍肩膀,表示自己真的没事,随即接过吉备帮他检来的月杖,准备重新上马。

  见祝晶仍然一脸担忧,又道:“不用担心我,下一轮赛就要开始了。”马毬可没有中场休息这回事。“另外,多谢大家保护了我。”

  尽管几名好友早有共识,队友的平安比赢球毬重要,但真正在场上激烈地搏斗时,他总是担心不知何时会有队友受伤,却没想到第一个挂彩的竟是自己。

  摔下马的那一刻,见队友们毫不犹豫地掉头过来,以肉身保护当下无力自救的自己,让恭彦觉得心头暖热。

  他翻身上马。祝晶骑在他左侧。

  “别逞强。”她提醒他。

  恭彦笑了。“好。”

  祝晶仰头又道:“别因为想赢毬而受伤了。与其胜了这一局球赛,替我讨回个心头的畅快,我更宁愿你平安无事。”

  恭彦讶异地勒马顿住。“你知道?”

  知道他是因为想要崔元善在祝晶面前说一句道歉的话、知道他是因为不要她心里替他觉得委屈,才主动挑起这场争战?

  祝晶深吸一口气,低语道:“我不笨。而且,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一时间,恭彦无法呼吸。“你确实是。”

  “你们两位,快过来准备,要开始了!”木子静站在球毬场东侧的边线大声喊。因为刘次君、阿倍仲麻吕、吉备真备这三个男人都不好意思打断那两人之间的私语,只好由他来了。

  “就来。”祝晶倏地抬起头。“我们快归队!”

  待两方各六马,再度回到边线,新一回合的鼓声隆隆作响。

  有点气愤对手刻意让恭彦受伤的青衣队员,胯下神驹如箭矢齐发般冲向球场正中央的波罗球-

  脱腓紫,着锦衣,银钻金鞍耀日辉。

  来吧,来打场马球吧!脱下排紫色的官袍,换上青色的锦斓衣,足下银色马钟与胯下金鞍闪耀着有如太阳般的光芒。

  场里尘飞马后去,空中毬势杖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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