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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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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猛然吞下嘴里的蜜枣,双手黏乎乎,一时间找不到擦手的东西,只好往衣袖抹去-- “拿去用吧。”娄欢从衣带里翻出一方洁净的汗巾递给少年。 少年扯了扯嘴角,抹净手上的糖渍,原本有些心虚的表情在下一瞬间已转为镇定。“太傅,你提早回来了。如何?京川的治水工程一切都还顺利吧?” 许多年前,他曾是太子少傅,而今尽管娄欢已是一国宰相,却仍身兼太傅之职。他当帝王的老师比当宰相更有资历。 “有冬官长亲自监督工程,自然是顺利的。”他瞅着少年,很清楚他之所以命他出城监督工程,不过是想图个清闲。没人在他耳边进言督促,日子当然快活。 “嘿。”少年摸摸鼻子,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这男人心底都明白;而男人也不过是顺着他的意,偶尔纵容他罢了。“你沿路走来,见到太保没有?” 早先他们正在玩捉迷藏呢,只是他躲了半天,也不见太保过来找他。明明,他没躲藏得很隐密啊,稍微了解他的人,比方说,太傅,都知道该往哪里找他的。瞧,此刻他不正被逮个正着? 捕捉到娄欢面具下的眸光透出些许笑意,少年已经懊恼地想到:“啊,该不会……又骗我!”说要陪他玩,自己却反而躲起来睡觉偷懒,好个太保! 娄欢只是一笑,伸出手递到窗口道:“进来吧,陛下,我们君臣谈一谈。” 少年瞪着娄欢那男性化的手,一瞬间很想逃走,但,要逃到哪里去?这是他的国家,除非越过边界,否则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是这皇朝的帝王,他能逃去哪里? 阳光下,少年的发色偏棕带金,一对眼眸灿烂如星。 颇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手放在他的宰相手中,攀上窗台,跳进他躲也躲不开的处境。“说吧,大臣们又跟你说了我什么事?” 娄欢瞇眼微笑道:“臣听说陛下日前下了三道圣旨。” “是这件事啊。”少年露出百般无聊的表情。“太傅。”他突然唤道。 “臣在。” “我是帝王吗?”他诘问。 “陛下当然是帝王。” “一个帝王没有权力下旨诏令群臣吗?”他又诘问。 “当然有。” “那么,这三道圣旨,哪里错了?”少年挑起眉眼,俊丽如春天的桃花。 娄欢微微一哂时,牵动了面具底下那线条分明的**。他当然认得这个少年想要转移焦点时的表情。“下旨诏令,确实是帝王的权柄,但是--” 一听到“但是”这两个字,少年便知道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训话。他赶紧打断娄欢的话,插嘴道:“既然如此,朕以为,本朝的官服太严肃、征兵太严苛、朝议太繁琐,朕有意改革国政,为皇朝建立一番新气象,有何不可?”特别强调他天子的身分,说得好理直气壮啊,心底直想给自己鼓掌叫好。 娄欢面具下的目光淡定地凝视了少年好半晌,随即凝眸笑道:“臣毕竟教得还不错,不是吗?能教出陛下如此敏捷的反应、如此机智的说词、如此有条理的分析……”短暂的沉吟,有技巧地,让那沉默发酵。 直至少年两耳染上薄红。“如果你是意图让朕羞愧--” “臣不敢。” 哪里不敢了。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娄欢从来没有“不敢”的事。 少年瞅他一眼。“你要知道,太傅。朕有今天,这都是你的错。”既然他的所作所为不被太傅赞同,干脆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臣,确实知错。”娄欢坦承自己的错误。他知道,是他把这个年幼即位的君王教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倘若这一国之君有任何的差错,那么一切罪咎都在他,他不会推卸责任;而既然错在于他,他就有必要修正。 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作为替群臣带来困扰--更或者,还有一点乐于见到那样小小的纷乱。收摄起眼底的小小得意,刻意对上太傅一向洞悉如炬的目光,他克制着嘴角的隐隐抽动,问道:“太傅,在你眼中,朕是个昏君吗?” 他必定是纵容他的,否则怎会放任这小小的伎俩在他眼底施展?娄欢以他一贯的温和微笑回答道:“不是。还不是。” “喔。”不觉得后面那三个字有点多余?这人就不能用肯定一点的语气来回答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吗?不甘心,继续挖陷阱。 少年又问:“那,太傅,在你眼中,朕该是个明君喽?” 太傅仍然温温地笑着。“还不是;但,有可能。” 会不会太过模棱两可啦?少年端起帝王的架子,竖起双眉。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朕经营皇朝十年,这国家还不够繁华富庶?”他已经很努力了,不是吗? 娄欢只是微笑。“确实,这十年来海内升平,边境无事,百姓生活安定,可还称不上是盛世,仍有待努力。陛下能不能成为明君,也得看往后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四十年的成果才能论定。” “你好大胆,娄欢!”竟敢说出这么不中听的话。想到要被绑在皇位上二十年,乃至三、四十年……漫长的日子怎可以不培养一点嗜好?还怪他乱下圣旨! “臣一向直言,陛下不也是知道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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