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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因为之前太在意了些,所以希望落空后愈加感受到心灰意懒——不过是黄粱一梦的短暂相识,却好似经历了多少次的轮回——他们弹琴论画,惺惺相惜,害他差点将她当作知己,差点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几分暧昧的情意,却是到如今才知道她其实另有所爱。

  她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多余的偏爱——或许只是在他身上寻找一个影子罢了。

  “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上官紫楚自嘲低笑,“也一样的,不会将任何人放到心上。”

  苏厢辞的手指蓦然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在那瞬彻底消失不见,“你错了,上官紫楚,只有这一点,我跟你不一样——不一样!”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那最后三个字,蓦地紧紧捂住嘴巴,转身跑开。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迷迭的花雾里,上官紫楚依旧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把断琴出神——一刀两断,不是她的意思吗?明明是她扯断了那些情丝,不留给他任何幻想的余地——

  “不一样吗……”他摇头失笑,是啊,不一样的,他可以对每个女子眉目传情把酒言欢,那些女子毫不掩饰对他的青睐与痴迷,他亦可以放肆地挥霍彼此间若即若离的暧昧,却唯独只对真正欣赏的姑娘礼让三分,而迄今为止唯有两个女子能够被他记挂在心上——

  一个早已成了故人之妻,还有一个,便是苏厢辞。

  “高山流水,知音难求——”上官紫楚忽然“哈”地大笑出声,摇晃着起身往园外走去。此时夜深如蔻,娥眉月光也消匿入云层里去。延廊上几盏烛火在风里面慵懒摇曳,灯影缭乱,照得人心也恍恍惚惚,好似走进了多少年前的梦里……

  不知走了多久,待上官紫楚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西苑的书斋里。

  那是许多年前的旧书斋了,存放的都是上古的书稿画品,自南苑新建了书斋后他便再也没有进来过。拂袖掸开迎面而来的灰尘,最先入眼的却是摆在雕螭木桌上的一支玉箫,彤管有炜玉色碧翠。其旁是一方墨砚,里面的墨迹早已干涸,落了一层灰。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上官紫楚只觉得胸口陡然一窒,满室的寥落惆怅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那支玉箫,那方墨砚,还有凌乱堆在桌角的那些画卷……好似原本鲜活流畅的片景却生生断在那一幕——六年前他从这个房间走了出去,然后将这里的一切统统遗忘。

  他究竟忘了谁?

  上官紫楚缓缓往书桌前走近,一步一步极是艰难,脑海里的错觉那么深刻清晰——那支箫还等着他去吹,那幅画还等着他去完成,六年前被掐断的一切回忆还在等着他去继续——

  有个桃花容颜言笑晏晏的少女,还在杨柳岸前等着他。

  “紫楚……紫楚……”

  一声声,像是梦里的呼唤,牵引着他。

  终于走到书桌前,上官紫楚手指颤抖地拾起桌上那幅画——

  画上是个雪肤花貌的玲珑少女,执一柄桃花纸伞盈盈而立。红衣旖旎,环佩丁当,连同骨子里妖媚摄人的气质都要一起消融在雾竹深处。云鬓簪花,引颈而盼,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画末有诗两行——

  瞳目潇潇,若水临瑶。有女如狐,兰心蕙巧。疏帘淡月露侵酒,春关颦语枝上闹。

  瞳目深深,若水漪纹。有女如狐,红素绣枕。落花怎覆旧来意,劝君怜取眼前人。

  “瞳若……”上官紫楚茫然地念出那个名字,瞳若瞳若——

  苏——瞳——若——

  苏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说的便是黔州首富苏老爷的幺女,一个仅在及笄之年便凭才貌倾倒天下文人墨客的奇女子,苏瞳若。

  佳人慧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引无数少爷公子茶饭不思兮。

  但苏瞳若在十五岁之前的传奇经历,却一直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六年前——

  载初元年,逢春,上官府内客来如流。

  “大少爷,太夫人六十大寿,您总算赶回来啦!”才一进后院,便迎上刘管家春光灿烂的笑脸以及身后两排整齐列队的丫鬟,“还不快给大少爷接风洗尘去!”

  唉——上官紫楚无可奈何地揉揉额头,他特意避开众人从后门进来,便是因为不想声张,怎料还是被这老狐狸逮了个正着,“随意准备些就行了,我明日一早就下江南。”

  “明天就走?”刘管家吹胡子瞪眼。大半年没回家,居然只住一天就想拍屁股走人?

  “千真万确。”上官紫楚眉眼一扫,“啪”地抖开玉扇,一派风流倜傥最先迷煞了那群丫鬟们,“只要过了今晚子时,便不是她老人家的寿辰了。”原本他回府只是象征性地尽一下孝心,而等太夫人寿辰一过,他自然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府上。

  “可是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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