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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姗若不明所以地横了他一眼,正要发问时,却一眼瞥见那白衣公子正掏出银针往茶水里搅了几下,“他——”竟是在试毒?!

  变了脸色的却不只是她,还有白衣公子身后站着的奉茶侍者,“公子是在怀疑本楼?”那侍者端着茶口气不悦地问。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看似不以为然地道:“非也,我只是比较好奇,为何你沏茶时如此小心翼翼,而且,只沏半杯?”说罢取出银针,似乎这银针没有变色也在意料之中。

  下一刻,接上话的却是师折夕:“或许,是怕沾上杯沿上的什么脏东西吧。”

  不远处,原本悠扬舒缓的琴音微微一顿,又陡然急促了上去。

  白衣公子唇角一勾,转眼又笑着朝那群伴乐者喊:“喂,那位弹琴的美人,你弹的曲子可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呐。”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带,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可否告诉我这首曲子的名字?”

  抚琴之人眸光一沉,纤指微蜷,却是面不改色地道:“此曲名为——《瓦上霜》。”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师折夕的耳内。他不由得轻轻一笑,瓦上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意思很明显:不让他插手——定也是城主的吩咐吧。行行行,这门前雪他懒得扫,瓦上霜他更是管不得。如此,那就全当是看戏好了。

  “嗳?这茶——”琴姗若也终于察觉到气氛的诡谲异常,正要端起面前的茶水细细研究时,不料身后的侍者竟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没有毒!”侍者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师折夕抬眼望向那神色坦然更隐着一丝得意的年轻侍者,叹息着摇了摇头。他清湛的眸子里分明蕴着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嗳,你果真勇敢啊。”一阵温软的轻笑声从身后传来,清浅无澜的语气,很好地藏住了那酝酿多时的杀机,“是因为原本就服下解药了吗?”

  饮茶侍者的脸色猝然一变,憋红了脸正要辩解时,却忽然腹中一阵痉挛,一股甜腥蓦然涌至喉咙,“噗”地吐了出来。

  紫黑的血,落地便凝结成块,是剧毒。

  眼见那侍者来不及呻吟便无声倒下,白衣公子忍不住又“哈”的一声笑了,不点而绛的唇抿成动人的弧度,被那精致的扇面晕染成一朵粉妆桃花。

  “竟真的有毒!”琴姗若气急败坏地拍桌而起,出于医者救人的本能,伸手探上那侍者的脉,凝眉半晌,终还是叹了口气,“死了。”她低声道。

  师折夕淡淡地应了一声,依旧不语。是啊,怎么可能不死呢?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啊……他微微回眸,目光与那白衣公子有一瞬间的相接,便又移了开去。其实他说得不假,侍者定是事先便服下了解药,才会如此坦然地饮下了那杯毒茶,只是那侍者却不知——在他抖扇调情的工夫间,已有新的毒被投了进去。

  “喂!你们——”眼见这茶楼竟成了屠场,可四座的人竟个个面无表情地看戏。满腔热血的琴姗若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喝出声:“究竟谁是这茶楼的主?都死人了还不快站出来!好歹也要有个收尸的吧!还有——”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只听“铿”的一声,一枚锋利的叶刃竟在她眉心一厘处被拦了下来!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被用来拦刃的武器却只是一颗晶莹的茶露!茶露凝聚了真气,竟坚硬得能将那枚叶刃击得粉碎——足见此人功力之深。

  “我们只是暂来歇脚的路人,你们莫要寻错对象了。”师折夕沉下声道,同时起身走至琴姗若身侧,用灵术在她周围下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御界。心下却在暗斥那出刃的侍者,好心助你,你却连敌友都不分,注定了你必败无疑。

  那白衣公子玩味地眯起眼看他,眸中清光一闪,蓦地一扬手,手中的骨扇便赫然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已从后方群起而至的侍者们喉间划过,立时鲜血四溅,落在流苏纱幔上斑斑驳驳,却没有一滴沾在他干净的白袍之上。

  “啪”的一声,弑人的骨扇终也应声落地,四分五裂,原本精雕的白扇面尽数碎成鲜红色的骨块,裂了的桃瓣沾染上血,却是异样的鲜艳。

  师折夕陡然不悦地皱起了眉。他竟是这样对待那把扇子的?!

  再一瞥眼时,却忽然神色一凝。糟糕!骨扇竟少杀了一名偷袭的侍者!而如今,那侍者的弯刀已直直刺向他的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师折夕已暗中蜷起食指,正要破规为他化解那一劫时,却只见那白衣公子勾唇一笑,一双濯濯清亮的眸子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右手却在瞬间抽出,一把摘下一丫头上的玉簪便狠狠往后一刺——

  一簪封喉,弯刀铿然落地,偷袭的侍者闷哼一声,直直仰倒过去。而那白衣公子却已移形至抚琴的蓝衣女子身后,躬下身,亲昵地将下颌抵上她的肩。阖上眼睛,像是在细致地闻着她耳畔的一缕幽香。

  这突来的血腥杀戮撕开了一切伪装,四座之客便在瞬间拔出刀剑围聚在白衣公子身侧,谨慎地护着自己的主子。却唯有那个女子,依旧镇定自若地抚着琴,素指纤纤,琴音袅袅,似瑶池之韵。

  “美人啊,你的簪子真好看。”白衣公子笑眯眯地附着她的耳朵道,温热的气息呵进她的凝脂雪颈,有一种慑人的媚惑。

  抚琴女子的肩膀分明有瞬间的僵硬。白衣公子却丝毫不理会,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竹——簪——哦?”他有意拖长了尾音,纤细的手指诱惑般地抚上她发上的竹簪,“只是,这‘巫妃竹’——应是只生在江南的吧。”

  弄簪的手指陡然落空,便见那抚琴的女子在瞬间飞身退后,落至茶桌之上。一抬手,蓦然拔下头上的竹簪,眨眼的工夫,那五支竹簪竟赫然被拼成了一支竹笛!

  蓝衣成画,荷袂翩跹。立于高桌之上的女子挺直了背睥睨众人,眼里盛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而那骄傲也如她的眼神一样冷,卷着及地的长发张扬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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