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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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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咽气的声音源自身后,最先倒地的却是云绛砂自己,“我赢了……呵呵……赢了……”她双腿虚软地跪坐在地上,单手撑地,却再没有力气笑出声来。 谁曾誓:蝴蝶本恋花,流云愿随水?她云绛砂亦可以抛开一切只为随他?可笑的自以为是啊!原来离开了葬夭谷,离开了梨花银针,离开了那些时刻护着她的人,她云绛砂根本一无是处!一个武功平平的丫鬟都能轻易置她于死地…… 不好,此事一定要尽快告诉他才行!云绛砂猛然忆起了正事,便也顾不得长吁短叹,回身从死去的丫鬟身上摸索出那件藕色底衣,正急急忙忙地要往身上穿时,忽听得耳畔一阵轻浮的笑声,“啧,谷主的身段真是愈来愈撩人了呢。” “凰舞!”云绛砂忽然大喝一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那贸然闯进的白衣男子,正是那花事传闻中的男主角,亦是易容之后的假连隽,“你——你这混蛋!为何方才不来助我?”她气急败坏地朝他骂道。没人性的家伙!自始至终都躲在暗处,分明是想看她出丑! 连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俯身拾起地上的干净衣物递给了她,“唉,属下原本是想看看谷主的武功进展如何的。”他用湿帕小心地为她拭去落在颈上和肩背的血迹,并在伤口敷了药,“果然,还真不是一般般的烂。”他“啧啧”两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真是可恶至极的大实话啊……云绛砂恨恨地磨了磨牙,却已无暇与他争辩,衣着完毕后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仅留了句:“我要回水家一趟。”便转身跑出暖厢。眼见四下无人,便悄声绕过后院来到马厩,从中挑出了一匹枣红色的快马。 “谷主,属下随你一道。”连隽紧随其后。 “你留下来!”云绛砂头也不回地命令他道,“那女人聪明绝顶,此事我定是瞒不过她的。打草必会惊蛇,如今我也无法再留在她身边,唯有回水家三少爷身边才最安全。而你——”她顿了顿,而后淡淡地道:“阿舞,之后的事便拜托你了。”一面说着一面已牵住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马背。 见她始终一脸肃然,连隽也在瞬间正了神色,伸手阻拦她道:“不妥!这西市离水家少说也有两百里路,谷主一人回水家,万一路上——” “我自会抄近路回去,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云绛砂沉声打断了他,“好了阿舞,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与你书信联络便是。”说罢猛一蹬马腹,策马而去。 裙袂翩跹,张扬着杏子花的黄,层层叠叠。连隽目送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一勾唇,却是笑了:谷主,如今你的确担当得起这个称号了。 “驾——驾——” 林陌野径,一匹枣红马沿路疾驰,铁劲的马蹄溅起滚滚红尘飞扬。马背上的黄衣少女冷眉素面,长发及腰,没有了钗髻的束缚,逆着风肆意翻飞。 水源沂,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靠你了。云绛砂在心下默念着,并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自己的衣襟,指尖触摸到系在颈上的细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那件东西没有丢…… 想想真是倒霉透顶!原以为将它藏在最贴身的地方便不会被旁人察觉,怎料终究还是被斯舟发现了?早知如此自己绝不会心血来潮去泡那温泉!不光暴露了身份误了大事,还害得自己又翻又滚外加衣不蔽体地四处躲人冷剑,娘的娘的!真是丢人现眼呐! 云绛砂这样懊恼地想着,同时脚下又发泄性地狠踢了一下马腹,“驾——”便听枣红马一声嘶鸣,马蹄声哒哒脆响,林陌间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天色渐晚,夕阳也为大地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金色。策马绕过乡村人家可见田地里成群的牛羊,也有欢快吹着笛的垂髫牧童。墟里头升起了袅袅的白烟,一缕缕往人间的天上缱绻而去,却是暖的。远处青黄的山麓也缓缓地黯下去,缓缓地融入了隔世的蓝影子里。 云绛砂静静地望过这一切,心里竟也莫名地温暖起来,“马儿马儿快快跑,过了前面的镇子便离水家不远了哦。”她细弯着眼,唇畔抿出一朵浅浅的笑漪。呵呵,真奇怪啊,明明才过去了半个月,却仿佛与他分别了好几年,这样惦念着他…… 正遐想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笛声。笛声算不上悠扬,时缓时急,音律似是不稳。古怪的是,这笛声初听时分明离得很近,欲仔细听时却又飘忽到山那头去了。 “是牧笛声吗?”云绛砂循声举目,却只见四野空旷,并无人迹。再一听那笛声,猛然惊觉不对劲,“笛声有鬼!”她轻呼,却已不及回防。顿时只觉得胸口一震,似被谁重掌拍过,体内的真气瞬间紊作一团。 “云绛砂!你这吃里扒外的贱骨头!竟敢背叛老娘!”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恶骂声,竟比那笛声还要尖锐刺耳,“老娘今日让你生不如死!哈哈……” 蓦然笛奏又起,声声蚀心椎骨,肆无忌惮。 “蓝茗画!”云绛砂的脸色猝然一白,体内四处顽游的真气岔入了肺腑,立时气血翻涌如江海。而身下的枣红马却依旧狂奔不停,这一颠一簸间,竟似五脏六腑皆被震错了位! 天杀的,毒妇……姑奶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云绛砂只觉得眼前一阵昏花,那些碧绿的树和叶的影子也渐渐模糊起来,紧接着身子一晃,就要从马背上摔下。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凌空飞来一抹紫影,宽袖一掠便将她重新揽至马背上。一手牵缰停马,同时另一手扣住她的腰,稳稳将她置于自己怀里。 “云绛砂。”耳边有人低低地唤她的名字,这样温淡不惊的语调,这样熟悉…… “唔……”云绛砂吃力地睁开眼,乍一见那张日思夜想的绝世容颜,竟恍惚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咳咳……姑奶奶我果然成鬼了……”她狼狈地咳了几声,抬手正要抚上来人的颊,却被对方皱眉别过脸去。 “娘的!姑奶奶我梦里面摸一下都不行吗?”云绛砂狠啐了一口。她原本就经脉俱乱气血攻心,这一骂更是引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喉咙口呛着血的甜腥,却越发不顾一切地朝对方吼起来:“你这混蛋!忘恩负义!姑奶奶我为你赔上了一条命,到头来你还是这么冷血无情!咳咳咳……”又是一阵连续的狠咳,声声嘶哑,似要将心肺都咳了出来。 “罢、罢了……反正你本就如此……”她忽然又轻蔑地哼笑一声,阖上眼不再看他。 而如今落入水源沂眼帘的便是这张极安静也极苍白的脸。紧抿的唇角渗出了血丝,脸上覆着的不知是汗还是水,沾湿了发一齐滑至颈项间。颈上的剑伤还未结痂,重又流出血来,极鲜艳的一道红迹,混着汗水污浊不堪。 水源沂凝眉注视着她,只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刺痛。却只在心尖那里,最柔软无防的一处,针扎一般的疼;却又只是一瞬间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微妙的疼,而后又像蛊毒一般钻进骨子里藏起来,“云——”他紧着嗓子正要开口,却被一阵狂肆的狞笑打断—— “哈哈哈……好啊!鸳鸯都成了双!老娘就让你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那藏在深山里的笛声骤然变得尖锐无比,入耳成刀。 “哼,休想。”水源沂在瞬间收回心神,一面冷静地封住云绛砂的穴道不让笛声侵了她心脉,一面伸手摘下腰间的那枚金叶子,放至唇边吹奏起来。 尖锐的笛声突被岔开了隙,间入叶声徐徐袅袅。似一湾绝尘无漪的潭水,携着醉花幽幽而去,又似谁在温声软语。滑入心底成了游丝,一圈圈地将藕色的心也牵绕起来。本是这般清浅的曲律,浮云有意,流水无心啊,怎知听在耳边却成了千年的牵绊,万世的相思…… 林野乡陌,笛声与叶声相间相持。原本徐缓的叶声却骤然一扬,“铿——”但闻笛声突断,紧接着一阵浑浊的呕血的声音,分明是重伤了对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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