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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你这小子,真会打如意算盘。”唐玉寒流着泪,用玩笑的口吻回答,“来生咱们打上一架,谁输谁靠边站。”

  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白浩云微笑着,吐出最后一口气。

  夜深人静。唐玉寒扶着唐孤兰,浑身湿淋淋地爬上岸。环顾四周,这正是当年黑衣人教授他武功的那片沙滩。

  “兰儿,这就是当年无名师父训练我的地方。”

  微弱的星光下,平缓的沙滩沿江延伸下去。沙滩边是嶙峋的怪石和芦苇丛。穿过芦苇丛,就是通往镇子的小路。

  “不知那个无名师父究竟是谁?”唐孤兰也想起了自己的无名师父,这恐怕已成了一个永远的谜团。

  夜风轻送,吹过芦苇,唐孤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快走,江边风凉,你会受寒的。”唐玉寒拉着她的手向岸上走去。

  由于八大门派巡察严密,他们找不到船,只好泅水渡江。幸亏唐玉寒水性好。

  八大门派的人进了蓝溪镇,不知“唐门”现在怎样了?双方是否对过阵?战况又如何?“唐门”是否有危险?唐玉寒忧心忡仲地挂念着。

  “玉寒哥哥,背我。”唐孤兰站住深开双臂。

  爱宠地笑了笑,唐玉寒蹲下身子。感觉到她温热轻盈的身子伏在他背上,她的手臂环着他的颈项,头偎在他的颊旁,吐气如兰在他的耳边……

  他的脚步轻快无声,他的背宽阔温暖。伏在他的背上,随着他的脚步起伏,就如多年前她还是个孩子时一样。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

  突然间她眼眶发热,“玉寒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别出声,我们马上就要进镇了。”

  “不,我要唱给你听。”此去吉凶未卜,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她早有不祥的预感。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进了镇子,唐孤兰停了口,静静地伏在他身上,双手环得更紧。

  镇上安静得吓人,甚至连婴儿的啼哭、醉汉的梦话。鸡鸣狗叫也没有,静得古怪。

  唐孤兰又开始轻声唱了起来:“幽兰路,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裙,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无彩。西陵下,风吹雨……”

  唐玉寒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穿过青石板街道。静夜中,星光下,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和她轻柔美妙的歌声。

  他隐隐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但他没有迟疑,一步步走进唐氏大宅的大门。

  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四周亮如白昼。唐玉寒、唐孤兰被团团围住:有八大门派的人,也有“唐门”子弟。

  唐玉寒突然明白镇上如此安静的原因:“唐门”和八大门派已经和解,而他们,将成为替罪羊,承担一切罪名!

  “阿弥陀佛。”一个大和尚分开众人走了出来,“唐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快投降吧。”

  “是‘少林’宝卷大师。”唐玉寒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武当’、‘崆峒’、‘华山’……”八大门派一齐出动了;二叔、三叔、六弟、三妹……“唐门”子弟也来了不少。他突然想笑,什么时候“唐门”和八大门派站在了一起,把他视为共同的敌人?

  “唐门”弟子让开了一条路,扶着拐杖的唐老夫人走上前:“玉寒,把这妖女交出来,交给八大门派处置。念你是受人诱惑,各派的英雄好汉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你,罚你面壁思过三年。”这也是他们的协议,她还想给这个出色的孙子一个机会。

  “对,唐玉寒只要你和妖女划清界限,痛改前非,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哈哈哈……”唐玉寒仰天大笑,他太高估他们了。他日夜兼程赶回来救援的家族,迎接他的竟是这可笑的一幕!

  “笑什么!”

  “玉寒,不准笑了!”唐老夫人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厉声喝止。

  “我笑,笑天下可笑之人!”止住笑声,唐玉寒讥讽的目光扫过众人,包括他的家人,“笑你们野心失败,就让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当替罪羊;笑你们为了保全自己,不顾亲情;笑你们是非不分,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笑你们愚妄无知,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给人强加妖邪之名!哈哈,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甘心为之奉献的亲人!这就是名门正派的正义之土!哈哈,可笑!叫我怎么能不笑!”

  几名“唐门”弟子被说得低下了头,悄悄后退几步。

  “住口!”唐老夫人恼羞成怒,“在各路英雄面前胡言乱语,成何体统!快把那女娃交出来。”她可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对,交出妖女,不然我们不客气了!”八大门派的人也纷纷呼喝。

  “玉娃娃,你怕不怕?”唐玉寒不理睬众人的叫嚷,侧过头低声问伏在他肩上一言不发的唐孤兰。

  “不怕。”唐玉寒的眼睛被火光映得晶亮如星,“和玉寒哥哥一起,死也不怕!

  “好。”唐玉寒潇洒地一笑。此时此刻,他决定抛开一切束缚;责任、期望、道德、亲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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