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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你是不是对他下迷香,迷惑他的心智才带走他的?”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我是他的师弟,我不会伤害他。”他实在懒得跟这种女人讲话。

  “师弟?”且不论“她”是男是女,她记得谭野天曾说过他有个师父和师弟,“你想带他回去?太过分了,他是我的丈夫,是我最爱的人,你凭什么拆散我们?”

  “最爱的人?好,我让你死了心,到时候你只会避之惟恐不及,还提什么爱?师兄他不是人,他是——”

  “狐,我知道。”她平静地道,“是狐又如何?我爱他,不会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而排斥他,我不在乎的。我已经暗示他好多次,无论任何借口他都不准离开我,我也不会在乎任何外界因素,我只想和他厮守一辈子,这也错了吗?为什么他就是不懂,难道我暗示得不够多?或者他觉得我配不上他?”她颤抖着唇说。

  赤狐当初那一句“人狐恋”还不够明显吗?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接受他的不同,可是他却不给她机会。

  藏颐难得露出吃惊的神情,又立刻恢复,只是心底的震荡仍无法平复。

  师兄告诉他,倘若董希对他还不死心,便将身份告诉她,那么她就会淡忘掉他,可是如今的情形令人有点措手不及。

  “是师兄认为配不上你。”

  “为什么?我说过不在乎他是狐。”

  藏颐的眼倏地寒光毕现:“也包括和一只真狐生活?”

  她瞠目,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他不能化成人形了。”他口气缓慢却直截了当地说。师兄为爱牺牲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虽然师兄毫无怨意,他却主观地认为那不值得,当这女人了解了全盘的真相,她还能镇定地说爱师兄?他可不这么认为。

  她大惊失色地退了一大步,大叫出声:“为什么?”抓住他的手臂,“他昨天还好好的,我们约好过些日子回老家探望我的家人,他什么也没说!”她恨自己没发现他的异样。

  “你当初死过一次,是他自毁千年道行使你起死回生。失去千年道行的妖狐顶多能维持十天的人形,在这十天内他和常人无异。”

  “骗……骗人!他说那是他用医术救我的!你骗我!”但是她知道那是真的,那次被警察追赶,他可以用法术躲过的,可是他却不。

  藏颐见她震惊又不能置信的神色,他知道他完成任务了,并且证明他是对的,师兄沉沦爱情和这名女子相恋,一点也不值得。不过又怎能怪一个平凡女子,任谁都不能接受这等荒诞的事实,又怎能接受一只妖狐当夫婿?

  他替师兄无谓的牺牲感到遗憾。转身走了几步,却听到后头伤心欲绝的哭腔:“带我去找他,拜托。”她不断地拭去成串的珍珠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为之心疼。

  藏颐停下脚步,吃惊地凝望她坚定地朝他走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请你带我去找他。”

  藏颐依旧不信她会如此固执,更不想拉下脸来承认自己判断错误,于是不答腔等她反悔。

  “求求你!”她眼底写满她丈夫的名字,她好想见他。

  “冲动会造成日后很大的麻烦,等你情绪稳定后再说。”

  “你认为我是一时的冲动?”看到他“正是如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既然接受了他是狐的事实,当然也准备好某日会遇到此时的情形。他现在一定很需要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永远不能。”

  藏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依她的条件,绝对可以找到一位条件与她相匹配的人类,她又何必苦守着师兄?

  董希紧攀住他的胳臂再度提出要求:“请用最快的速度带我到他身边。”

  这是郊外的一间破庙,看起来似有数年没有人清理。

  “野天在里面?”她回首问藏颐,一只手紧抓着心口。

  这点小动作落入藏颐的眼底,看得出她很紧张。

  “想后悔还来得及,你没必要逞强。”

  “我的确很紧张,因为我怕自己的脆弱会让野天担心,我必须力持镇定和冷静。我看起来真的很紧张吗?”她却开始做深呼吸,露出一抹笑容,“我现在好多了吗?”

  “你……好多了。”她的每句话都令藏颐产生困惑,因为他从未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

  她怯怯地踏入破庙,极目而望,四面都是蜘蛛网和灰尘。神桌上坐着一尊大佛,她知道那是弥勒佛,她朝着弥勒佛虔诚一拜,继续寻找谭野天落脚的地方。

  到处都找过了,还是找不着,她心下开始慌了。

  “会不会是他知道我要来,所以故意避着我?”她心痛地道。

  “我感觉他还在这里。”藏颐道。师兄有意避她,他是不该帮她的,但见她诚挚的模样,他认为该让师兄看到,其实师兄的牺牲并非如他所想的一文不值。

  “野天,我不会怪你避开我,只要你静静听我几句话。我知道你现在比任何人还要难受,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你的沮丧和无比的心痛。但是,我们之间还没结束,我和你是法定的夫妻,可记得我们在教堂的誓言?无论对方是生病、贫穷或残缺,我们都不能分离,我现在的心情亦是如此。野天,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真的需要你……”静默半晌,凄清的空间里没丝毫声响。

  “他还是不肯出来见我。”她苦笑着对藏颐说,哽在喉间的难过,一点一滴地爆发出来,她低低地饮泣,却忍住不发出声音,她害怕被野天听到她在哭,她要坚强一点才行,可是为何泪珠不听话,一颗颗成串地夺眶而出。

  幽幽的啜泣声惹得谭野天阵阵心痛,他忍不住走了出来。

  董希望向那只全身雪白的狐,一双眸子正紧跟着她,如同可以感受她的悲戚,她缓慢地走向白狐,满腔的愤怒和心酸交织着。

  “你就这么叫你的师弟告诉我你不要我了,还叫我找个男人再嫁。我能原谅你的不告而别是为了不让我伤心,但是叫我把对你的爱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去,我做不到,我如果真的变节,你能够无所谓地冷眼旁观吗?你不仅仅伤害了我,也伤害了我们的感情,我们之间的感情能一句话就一笔勾销吗?你可以,我却不行。”她将愤怒和不满讲出来。

  谭野天的伤痛她可以想象,一定不比她少。她蹲下来拥住白狐,磨蹭它雪白的毛。

  谭野天由一个普通人转变到白狐的过程有多么的辛苦,那是她无法想象的。而当他在百般无助的时刻,身为老婆的她却睡得正酣,对他剧烈的痛苦丝毫不知情,她想到此,心疼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

  “我不要一个人睡冷冰冰的床,我要你陪着我,每天每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带给你这么大的麻烦,若不是我这么没用,我就……对了!干玉,你说乾坤宝玉可起死回生,也许可以使你恢复原状。干玉呢?”她转向藏颐。

  “碎了。”

  “碎……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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