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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另一头,陶七躺在床榻上,闿着眼假寐,他们下榻的是水云镇最好的升明客栈,但陶七还是不太满意,嫌床铺太硬,被褥不够软,但也没其它更好的选择,只能暂时将就将就。

  庞度在外头拍房门,“七少,我能进去吗?”

  他慵懒的睁开眼,回了句,“进来吧。”

  瞅见进来的庞度没带着安长念,再瞧见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微皱着眉,陶七用不着问都知道他这是白跑了一趟,无功而返。

  “找我什么事,你不是去找你家世子爷了吗?”

  “世子爷不肯跟我回来。”庞度坦白说。

  陶七凉凉的撂下一句话,“我就说这事要慢慢来,你偏不信,还怀疑我故意拖延,不让你带他回京。”

  庞度正色道:“我来是来请问七少,可有什么办法能把世子爷带回京。”

  原本他想,既然无法从世子爷那里下手,便直接找高久思,把世子爷的身分告诉她,让她劝世子爷返京。

  他心忖若是她知道世子爷身分这般尊贵,说不得会想跟着世子爷一块回京享受荣华富贵,届时他可以带她一块回去,但要不要认下她这个媳妇,是侯爷和夫人说了算。

  没想到高久思在得知他想见她后,只让人带话给他:她不见骗子,他若再去拐骗初六,她见一次打一次。

  没能顺利见到高久思,庞度悻悻然而归,不得已才来求教于陶七,看他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陶七见他神色诚恳,虚心求教的分上,指点道:“安长念此刻只认那女东家,也只听她的话,这事要从那女东家身上下手。”

  “我原也打算从那女东家身上下手,但她不肯见我。”他把事情简单说了遍。

  “咱们这段时间也没避着她,说不得她发觉了什么,”陶七说着瞟了庞度一眼,揶揄了句,“你这模样瞧着就让人觉得是坏人,也难怪她把你当骗子。”

  因有求于他,庞度只得忍着他的挖苦,“那么依七少之见呢?”

  “改天我去会会她。”

  “哪一天?”庞度追问,若不问个明确的日期出来,依这位少爷的懒性,只怕会一拖数日。

  “你今儿个才去见过她,这两天不好再过去,省得她心中防备,过两日再说吧。”陶七找了个理由敷衍。

  夜里,高久思起身,从箱笼底层翻找出带初六回来时,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袍。她不知当初他遭遇到了何事,这身衣袍已破了好几处,不好再缝补起来,因此她替初六收起来,没再让他穿。

  不过即使破烂,仍能看出这衣袍上头那些的绣工与上等的衣料,这样的布料即使在水云镇也很少见。

  想起白天那男子过来想见她的事,她心头一沉,手指紧捏着手里的衣袍。

  如今她只剩下初六了,她不管他是什么人,只知道初六是她的丈夫。

  “思思,你怎么不睡觉?”初六惺忪的睁开眼,望着蹲在箱笼前的她。

  抬眸瞬望他,在摇曳的烛光下,她凝视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庞,缓缓启口问出心头的忧虑,“初六,若是有人想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不会,我要一直跟思思在一起,思思去哪我就去哪。”她此刻的神情让他有些不安,他爬下床榻,走过去张臂抱住她,“我会永远陪着思思。”

  “嗯。”他的话让她舒眉而笑,“我们夫妻会一辈子在一块。”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

  除非……他不再是她的初六,除非,他不认她这个妻子了……

  在发觉到高久思有意无意的守着安长念后,陶七不顾庞度一再的催促,一直拖着没去见她。

  他也说不清自个儿是什么样的心思,瞧见高久思一边忙着重建茶铺的事,一边还要分神顾着变成傻子的安长念,他心头便隐隐有丝不忍。

  他罕见的起了恻隐之心,不想这么快拆散他们夫妻俩,以她的身分,纵使跟着安长念回了京,舅舅也不会答应让她成为正妻,最多给她一个小妾的身分。

  观察了这么多日,他约莫瞧出高久思的性情,觉得依她那性子,怕是死也不肯屈就一个卑贱的小妾,安长念这一走,于他们夫妻俩来说,也许就是永别了……除非安长念肯以正妻之位迎她回去。

  他其实也很好奇的想知道,若是安长念恢复了记忆,究竟会怎么对待她?

  不过没等太久,陶七便知道了答案。

  阿禾正在外头帮忙从板车上卸下木头,再一根根搬进茶铺里,忽然瞥见陶七和庞度走进对面的小酒馆,放下木头后,他连忙跑去后头的厨房找高久思。

  “大姑娘,那些人又来了。”这几日,大姑娘交代他盯着那些外地人。

  高久思看了在一旁搬着石砖的初六一眼,颔首表示知道了,接着再交代他,“他们若有什么异状,你再赶紧来告诉我。”

  “好。”临走前,阿禾好奇的问:“大姑娘,那些人是谁啊,怎么天天都到那酒馆,再好吃的酒菜天天吃,难道吃不腻吗?”

  她没说出自个儿的怀疑,只道:“我也不知他们是谁,只是他们一直盯着咱们茶铺看,我担心他们是不是心存不轨。”

  “我知道了,要是他们真敢打咱们茶铺的主意,我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握起拳头,还带着稚气的少年脸庞摆出凶狠的表情。

  刚过来的李三胖闻言,轻掮了下他的脑袋,笑骂,“你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不要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就好了。”

  阿禾不满的回道:“三胖哥,你别瞧不起我,我可是能自个儿扛起一根木头了呢。”

  “改天等你能扛起横梁的木头,再来同我显摆。”

  阿禾驳道:“横梁的木头那么粗,一个人哪能扛得起来啊,我看那些师傅们光是上梁,都要好几人才能抬起来。”

  李三胖笑道:“哟,你小子倒是变聪明了呢。”

  “我本来就聪明,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搬木头了。”

  阿禾一走,李三胖便收起笑脸,正色看向高久思,“大姑娘,我打听到那些人都是从京里来的,来头似乎还不小,听说他们来咱们水云镇,是为了找人。”除了年纪较小的阿禾和方全,他和何长旺也早察觉到那些人的不对劲,因此特地暗地里去打探他们的身分和来意。

  听完,高久思望着专心搬着石砖的初六,沉默不语。

  李三胖明白她的担忧,但仍是直接说出了他的猜测,“他们找的人或许就是初六。”

  须臾,她才缓缓出声,“奶奶走了,要是初六也离开了,那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想起这阵子接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李三胖叹了声,安慰道:“大姑娘还有咱们。”

  “我知道,可那不一样……”初六是她的丈夫,对她的意义不同。

  李三胖看了眼初六,“大姑娘放心,要是初六不肯走,咱们定不会让人带走他。”

  七、八年前,他落魄得走投无路,身无分文,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大姑娘见到他饿得瘫坐在街边,上前问了他,得知他没钱吃饭,对他说:“要不你来咱们茶铺干活吧,包管有得吃有得住。”

  那时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就跟着一个小丫头走了,来到茶铺,老东家问了他几句话,就留下他。

  他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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