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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这副身子原主的遭遇令人堪怜,然而若非她之死,他的兰雨也无法变回人身,他很感激这已消逝的原主给了兰雨重生为人的机会,绝不会因此介意嫌弃她已非清白之躯。

  他短短一段话,消弭了她的不安,让她欣喜地重展笑颜。她就知道她看上的男人,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金鸾殿上,年迈的皇帝目光缓缓梭巡底下群臣,见众臣无人再出列,便摆摆手,“退朝吧。”

  “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地高呼万岁。

  待皇帝离开后,朝臣才起身各自离开。

  穿着四爪蟒袍的靳承砚与镇北侯曹安相偕走出大殿。

  “没想到父皇竟会任命苏卓为禁军统领。”靳承砚肤色白晰,眼形狭长,一张薄唇微抿着,流露出一丝不豫。

  曹安心中觉得苏卓不论在人品或是能力上,都称得上是个适当的人选,但心知因他是四皇子那边的人,才令三皇子不喜,故而也未多言,仅回道——

  “也许皇上自有他的考量。”受了易平澜那日对他说的那番话的影响,这段时日他暗中观察三皇子,这一留意,没想到竟发现以前未曾察觉之事,三皇子似乎并不如他展现出来的那般温和宽容。

  “不提这事。对了,本皇子听蔡大人说,你扣下了他府里头的一个小妾,这是怎么回事?”

  “没那回事,是蔡府的下人认错人,那人是易平澜的未婚妻,并非蔡大人的小妾。”这几日蔡府先后遣了下人过府来讨要兰雨,都被他以认错为由打发走了,他没料到蔡允昌竟会把这事对三皇子说。

  “易平澜的未婚妻为何会生得与蔡大人的侍妾那般相像?蔡大人说,他府里头的下人见过她,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靳承砚质疑道。

  “人有相像,那下人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哪里能说得准。”

  “本皇子跟你提这事,也不是非要你交出这人不可,只不过倘若这女子真是蔡大人的小妾,本皇子可以出面说个情,请蔡大人割爱,把那小妾送给易平澜,也省得两人躲躲藏藏,见不得人。”靳承砚面上一派诚意。

  他盘算着以这个恩情或许可以换取易平澜手里那枚信物。他先后派出的两批人手,折了泰半在易平澜手上,都未能拿到那信物,如易平澜住在镇北侯府,他一时之间倒也不好让人动手,担心令曹安起疑。

  这事曹安先前也曾向易平澜提过,但已被易平澜拒绝,如今三皇子亲自提起,他也不好代易平澜应下来,只好紧咬着坚持,“这事真是蔡府认错人了。”

  俞竞信物的事,他这几日暗地里调查过,从找到的蛛丝马迹里,他怀疑前次对易平澜出手之人,似乎正是三皇子麾下的一批侍卫。

  那些侍卫都是三皇子身边的精锐,他发现那些精锐少了好几人,且有数人身上带伤,就像曾与人激战似的。

  但就如同他替易平澜紧咬着不认他那个未婚妻是蔡大人小妾之事,这事他暂时也没对易平澜提起,两人都是他的朋友,他着实有些为难。

  靳承砚没相信他的话,抬手表示,“只是一个小妾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皇子会同蔡大人说一声,让他别再追究了。”

  闻言,曹安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向他谢恩好,抑或是仍坚持否认到底,幸好到了宫门口,他匆匆告别三皇子,回自个儿的府邸。

  他一回来,总管便前来向他禀告,“侯爷,易少爷请您回来后上他屋里一趟,说是有话对您说。”

  曹安身上的官袍也没换,直接去了易平澜住的客院。

  “平澜,你找我何事?”他撩起袍摆跨过门槛走进房里。

  易平澜谨慎地阖上房门,领他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一本帐册递给他,“数日前我曾允诺会拿证据给侯爷看,如今证据得手了,侯爷请看。”

  曹安不明所以地翻看那本帐册,细看之后,脸色越来越震惊,待看完手上这本,他面露惊诧,“你这帐册是从哪里得到的?”

  “侯爷看了这本帐册,应当多少也猜出来了吧,在吏部有能耐收贿,欺上瞒下,替人捏造政绩者,还能有几人?”

  心里虽已有所怀疑,但听他这么说,曹安仍有些不敢置信,“真是蔡尚书?”

  “这些都是他这几年来收贿的证据。”易平澜指着摆在桌上带回来的那些帐册,解释道:“这些帐册是几个兄弟分次潜入尚书府,将帐册一本一本偷出来,再让老吴依着字迹仿造后将假的再送回去,因此侯爷手上这些帐册,都是原本,而尚书那里则是仿造。”老吴曾是他手下的一名兵士,他那一手模仿字迹的本领,曹安以前也见识过。

  曹安一本一本仔细看完那些帐册,久久不语,半晌后,他神色沉重地抬眼觑向易平澜。

  “这就是你让我别支持三皇争储的原因?”他知道蔡允昌是三皇子的人,也能想到蔡允昌敢欺上瞒下做出这些卖官鬻爵之事,背后定是有人撑腰。

  那人的身分呼之欲出。

  “侯爷希望未来的一国之君,是会纵容臣子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人吗?”

  曹安沉默地摇首,须臾后,他问:“你拿到这些证据,打算怎么处置?”

  这件事易平澜没打算让曹安卷进来,“这事请侯爷暂时不要过问,拭目以待便是。”

  “禀殿下,门外有个人自称易平澜,求见殿下。”

  日落时分,正伫足在池畔将饵料投入池里喂鱼的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听见下人禀告的话,似是有些讶异地回过头。

  “你说谁登门求见?”

  “来人自称易平澜。”那家丁并不知此人是谁,但总管在得知对方的名讳后有些吃惊,差他过来请示四皇子,是否要接见此人。

  靳承骏追问:“易平澜?可是镇北侯麾下,屡屡助他立下大功的那名校尉?”

  “似乎是,小人听张总管称他易校尉。”

  “快请他进来。”易平澜立下的功勋不少,但最教他佩服的却是他不恋栈功名,急流勇退的淡泊之心,他不争功不抢功,把所有的功劳都归给了曹安,自己解甲归田。

  靳承骏理了理衣袍,前往前厅接见他。

  已被请进来的易平澜见他走进厅里,起身施礼,“草民拜见四皇子。”

  “易校尉免礼。”靳承骏抬手虚扶。

  易平澜出声表明,“草民已解甲归田,不再是校尉。”

  “那么本皇子就唤你平澜吧。”靳承骏方正的面容和颜悦色地看向他坦率道,“你突然登门求见本皇子,老实说,本皇子有些讶异。”

  “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澜确实是有事求见四皇子。”

  见他神色从容,语气平稳,来此见他似不像有事相求,靳承骏好奇问:“不知是何事?”他接着玩笑道:“可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本皇子?”

  “对四皇子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易平澜不卑不亢地说。

  他朗笑道:“哦,当真有好事,平澜快快说来,是什么好事?”

  易平澜瞅见他脸上那豪爽的笑容,忽然想起在他先前那场梦境里,这位四皇子在争储时败在三皇子手下,之后三皇子登基,并未饶过这位早已无野心的弟弟,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圈禁起来,不久,就传来他的死讯,说是服毒自尽。

  如今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此刻他手上握着的这些证据,应可保住他和曹安以及这位四皇子,不会再如梦境中那般被三皇子所害,只要四皇子足够聪明,他甚至能藉此争得储君之位。

  在将包裹在布巾里的帐册送上前去时,易平澜提出一个要求——

  “草民有件东西送给四皇子,倘若对四皇子有用,还请四皇子能纡尊降贵,为我主婚。”只要四皇子肯为他和兰雨主婚,那么等同他认可兰雨并非是蔡允昌的侍妾,便能藉此堵住悠悠众口。

  “替你主婚这倒没问题,不过你特地来找本皇子主婚,该不会要娶的人身分不简单吧?”他一直很欣赏易平澜,可他先前在曹安麾下,曹安又与老三交好,故而未刻意去结交他。但对方现在明显要和他拉近关系,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既然来找他主婚,易平澜就没打算要隐瞒兰雨的身分,将他先前告诉曹安的那些话,再说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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