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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不休闭着眼坐在颠簸摇晃的马车里,即使此刻外头正刮着狂风下着暴雨,还伴随着闪电雷鸣,他也一动不动,彷佛老僧入定。

  但与他同坐在马车里的随行小厮可就没有自家主子那般镇定,他神色紧张,心惊肉跳,两手合十对着虚空,嘴里喃喃的念念有辞——

  “天上的神明、佛祖、菩萨,求祢们保佑咱们这一路上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可别出事……要是能平安回到繁城,小的一定到城里的几座寺庙还愿……求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咱们……”

  刚祈求完,轰地一声,天上打了个响雷,把他吓得跳起来,抱着头惊叫一声,“啊——”

  尤不休睁开眼呵斥他一声,“你鬼叫什么,不过打个雷也吓成这般!”

  孙翔委屈的闭上嘴,幽怨的瞟了自家四爷一眼,换了平常,他自是不怕,可如今是同四爷坐在一辆马车里,他怎能不怕,万一那雷不长眼,错劈到他身上可怎么办……

  四爷“天赋异禀”,自小霉星高照,走路踩狗屎,骑马被马摔,赏花被蜂螫,游湖翻船,喝菜汤被骨头噎到,夜里睡觉被倒塌的横梁压伤,人在家中坐,也能被天外飞石砸伤……说起四爷自小到大遇到的霉事,那真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主子运气背,他们这些跟在身边侍候的小厮自然也跟着倒霉。

  就像半个多月前,主子出门谈一桩生意,那天半途遇上一头不知哪来的狂牛,发疯似的撞翻了马车,四爷只受了点轻伤,却苦了当天驾车的马夫和那天跟着四爷出门的李朝,他们一个断了胳臂,一个摔断了腿。

  再上个月,主子去青楼与人谈另一桩买卖,结果遇上官差在追捕通缉要犯,官差与那通缉犯在青楼里打起来,众人连忙闪避,随行的丁勇护着四爷也避让到一旁,岂料,其中一名官差手里的刀竟被那通缉犯一脚给踹飞,就那么直直的朝着四爷飞去。

  身为护卫的丁勇,见四爷有危险,自是要出手相救,一向武艺高强的丁勇,那天也不知怎地竟失手了,那刀就那么插在丁勇的胸口上,中刀的他到现下都还在府里养伤,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尤家主子们待下人一向宽厚,给的薪俸和赏银也多,不少繁城的百姓都想进尤家做事,可没人想被分派在四爷身边。

  四爷身边侍候的下人来来去去起码也换了上百个之多,都是因为受不了这些倒霉事而求去的。

  他是外地来的,在三、四个月前进了尤府,才得知这事,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真真是一把辛酸泪,要不是冲着那些薪俸,他早不干了。

  听见天上又劈了个响雷,他吓得瑟缩成一团,他家就他一个男丁,要是他出了事,他爹娘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十五岁的孙翔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呜,四爷,小的还没有娶妻生子,不想死!”

  尤不休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放心,你死不了的。”他虽然霉星高照,除了自个儿倒霉,也常连累身边的下人,但是至今为止还没人因此丧命。

  这大雷雨是半个时辰前开始下的,他这回出门没带太多人,除了孙翔,只带了与他一块长大的护卫马群。

  原本是由孙翔驾着马车,但半个时辰前下起了雷雨,孙翔被雷声惊吓到,便改由马群驾车。

  现下没处可避雨,马群一路赶着马车,想在入夜前赶到常阳县。

  尤不休话才说完,轰隆隆的,天上又接连炸起了几声霹雷。

  也不知是不是雷声惊吓到了前头拉车的两匹马,原本顶着风雨,走得虽有些颠簸,但还算平稳的马车,突然间狂奔起来。

  孙翔被摔到椅子下,就连尤不休也在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歪跌在椅榻上。

  被疾驰的马车摔得整个人在车里滚过来滚过去的孙翔,脸色发白的迭声惨叫。

  “啊啊啊——”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跟着四爷出门了,这才出门两天,就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他这条小命还能不能留着回去见爹娘。

  重风县尚武风气浓厚,城中武馆林立,大大小小的武馆,至少有二、三十间以上,其中最知名的有四处,就是被称为风火山林的风扬武馆、火狮武馆、镇山武馆和凤林武馆。

  大运王朝的将领,十个起码有五、六个要么是重风县人,要么就是曾在重风县的武馆里习过武,而重风县的百姓,不分男女,多多少少都能耍上一两套拳。

  此时凤林武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几个姑娘聚在一块,吱吱喳喳的讨论着被钱来宝拿出来的那件喜服。

  钱来宝轻抚着这件在七年前就准备好的喜服,心中暗自祈祷着,希望这回她能穿上这件喜服,顺利出嫁。

  她倒也不怕一辈子嫁不出去孤老一生,横竖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几个兄长一向疼她,她留在钱家一辈子也不成问题,可她要再嫁不出去,娘可要急疯了。

  “哎,表姊,你这喜服的样子旧了,现下不时兴这种款式的。”十六岁的方红珠瞅着那喜服说道,她明年要出阁,喜服前几日已绣好,样式可比表姊这件新颖多了。

  “就是啊,这都是七年前的喜服了,颜色也有些退了,不如让奶奶找人再给姑姑绣一件吧。”十五岁的钱如云也觉得这喜服没表姑那件好看。

  “是呀是呀,姑姑再做一件吧,这件喜服自做好后,姑姑议了七次亲都没能嫁成,太不吉利了。”十三岁的钱如熏也在一旁附和道,接着她突然眼睛一瞪,指着喜服一角噫了一声,“你们瞧,这喜服上竟藏了朵黑色的花儿,姑姑议亲这么多次都嫁不出去,会不会就是被这黑花给诅咒了?”喜服为了增添喜气,不会有人在上头绣上黑色的花。

  “那黑花在哪?”听见侄女的话,钱来宝好奇地看向喜服的裙襬。

  其它人也凑了过来,但那裙襬上绣满了红紫黄橙绿各色的花朵,几人一时之间竟也没瞧出哪里有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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