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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嗯?”他咧嘴笑了。

  “你……永远不可以……像我爹一样。”一串眼泪滑下她的脸庞,她战战兢兢,旁徨犹豫,深伯自己误踩了一步。

  至今她仍无法明白她娘痴爱爹的心情,娘就像飞蛾扑火,不惜遍体鳞伤,不顾一切走到最后,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答应你。”低沉嗓音许下承诺,低头吻去了她的眼泪,吻住她的唇,**她甜美的滋味……

  她却忽然捂住他的嘴巴,虽然湿着眼眶,黑瞳却清亮无比,紧拙着他眯起的黑眼,“罗风,我们先谈清楚。我对你还不够了解,所以我希望在外头,我们还是维持现在的关系。”

  “……我同意。”他微微锁眉,心中荡着一丝不悦。虽说是正合他意,他有跟她厮守一生的打算,不过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即使她不说,他也会提,只是由她先说出口,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再说……她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吗?

  他拉开她的手,紧搂她纤细的身子,凑近她的唇……

  “你记住,我是凤族女子,如果将来你有二心,我不会像我娘一样痴守婚姻,我更不会饶了你!”

  唉……罗风深深叹了口气,猛然吻住她的嘴。……也不看看自己脸有多红,她还是别说话会可爱些。

  大东王朝一夫多妻是惯例,虽有前例安亲王罗非娶凤女,誓言只娶一人,不过后来也因凤女出墙写休书,打破誓言。世事诡谲多变,今日他答应不负她,他承诺之事必不悔,但未来之事难以预料,谁知将来是谁负谁呢?

  她也真是想得太深远了……

  他又想到年少的六皇弟和小乐儿,想起在东罗宫里,他们两人形影不离的身影,他想起六皇弟对小乐儿的宠爱,几乎巴不得时时刻刻都把她捧在掌心上早晚呵护。就是看六皇弟对小乐儿的紧张,他总爱绕在小乐儿身边逗弄六皇弟玩,看他气得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实在是很有趣,那是他在东罗宫时每天的娱乐……

  他离开东罗宫,小乐儿出了事,六皇弟放开了手,让她离开……

  他想起六皇弟的深情和执着,想起他一身红袍等待不悔;而他明知实情,却隐瞒不说。

  他舍了六皇弟的爱情,选择顾全亲情,保住六皇弟对父皇的敬重,他并不后悔,只是……看着一身红服的六皇弟,他满眼是痛,无颜面对……六皇弟若知他隐瞒,恐怕不会原谅他……唉!

  “罗风……你在想什么?”这么快他就有二心了吗?

  “没事。”看她的脚晃动,大有一脚把他踢开的态势,他飞出的心神立刻归位,把她搂得更紧,吻得更深。

  凤府

  “我爹被外公重打一顿,身无分文被赶出城,后来想办法和我娘取得联系,偷入城内。他向我娘忏悔,求我娘原谅……我和娘真的以为爹已经悔过,把他藏在酒楼后堂,想等外公心情好一点,为他求情……”

  既然已经对他敞开心怀,凤凰不介意让他知道这段过去和她隐藏的秘密,不过她可没想到他会在夜深人静后,来敲她的门。

  看他一脸严肃,把这事看得很重要,她便开门让他进来了。

  “四年前凤凰会,娘去参加,外公和娘赌气不出席,那日大伙儿忙碌,我爹乘机盗走凤家所有房地契!……原来他回来,是为了报复我外公。凤家和虎家素来不和,他故意把凤家房地和……全部房地都卖给虎前庄主,只为让我外公拉下老脸去虎家把房地契赎回来!想不到,他又一次欺骗了我和娘……”

  夏夜热风透窗袭来,烛光晃闪在她脸上,罗风看见她切齿的怨恨和难以切割亲情的无奈,情绪交杂。虽然她没说,不过从她的神情看得出来刘诚虽非是好丈夫,起码疼她这个女儿……他能体会她的心情,直到父皇驾崩后,至今他仍无法原谅他为了爱子,利用他天大权势残害无辜,但他终是至亲……

  她摆在桌上的两手紧紧握住,接着说:“他们两人结褵十多年,我爹挥霍无度,凤王酒再好卖,也远不及我爹的败家程度,多年来我娘深怕被外公知道这事,一再的挖东墙补西墙,凤家财产早已所剩无几。我娘也一直劝我爹,但他根本听不进去,他也不相信凤家庞大的家产会有被他败光的一天……”

  他伸手将她握住,她没有抬头,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一走了之,留下一堆烂帐给我娘收拾。我娘……当真是绝望了,在凤凰会当夜,找我谈心,和我说了好多话……她倒了两杯酒,一杯摆在我面前……她没有劝酒,一个人默默地喝……最后,在我面前吐血……她说,她怕孤独,也舍不得我,两杯鸩酒,想带我一起走……她又不舍家中老父,想留下我陪伴老人,代她赎罪……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她把难题留给我……”两行泪滑下她的脸颊,视线模糊,她仿佛还能清晰看见那一幕,娘吐得满身血,绝望凄楚的凝望着她,在她面前倒下——她的身子忽然被紧紧的拥住,猛地拉回思绪,她抬头凝望他,强忍的悲伤终于崩溃,把脸深埋在他腰间啜泣。

  罗风低头抚摸着她的头发,搂着她纤细颤动的肩膀。

  想到她当时才十五岁,却面临这一切,他的心就仿佛绑了大石,重重地下沉。

  她沉默许久,止住眼泪,才松开手。

  “……那天深夜,我去敲虎家大门,希望虎前庄主放一条生路走,还我凤家来。但是房地契上盖的是我娘的印,签的是我娘的名,银货两讫,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即便告上官府,我也未必胜诉,何况……”她深深叹息,她娘到死都还为爹想,不想这事牵连了爹,而她……

  “你终究还是想放过你爹,你也担心事情爆发,凤老承受不住?”刘诚若被抓回处以大东律法,恐怕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一生都得在牢里过;而凤老若知女儿自杀,凤家产业一夕全无,恐怕难以承受如此打击,倘因此有个万一,凤凰刚失母亲,又失两位至亲,从此在世上孤苦无依,她应该也别无选择了。

  凤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继续说:“当时虎从云也在场,他劝他爹,我娘已自尽,此时把凤家赶尽杀绝,恐把‘虎家酒庄’搞得声名狼藉,望他爹三思。”

  “这虎从云看来比他爹有脑袋。”生意场上无情意,没人肯做赔本生意,亏虎从云想得长远。

  “嗯……虎前庄主气恼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甘心地答应帮我隐瞒外公,让我以偿付利息的方式,直到我有能力把凤家房地买回。”她略停顿,才又道:“当夜我深陷慌乱绝望无助之中,也亏虎从云提点我,凤家以卖酒营生,我娘在酒楼后堂饮鸩酒身亡此事若传出,恐影响生意,当时我正愁外公身子受不住我娘自杀的打击,所以接受他的建议和帮忙,他找了熟识的大夫,伪称我娘急症身亡。”

  罗风终于明白,凤凰每回看到虎从云,总提不起气势来的原因,原来是受过他的帮助。

  “隔日我外公见到我娘已经是具冷尸,他昏厥过去,我娘后事由我处理,我担心外公发现我娘真正死亡原因,不得已尽速将我娘尸体火化……后来为偿债务,就说服外公让我扛下家业,结果……”她紧紧咬唇。

  “结果,你发现自己不能饮酒?”他捧起她的脸。

  “生在酒庄世家,我从小开始研读酒经,我娘让我十三岁就开始品酒,到十五岁,我不敢称千杯不醉,起码是能饮之人。没想到……一杯鸩酒夺走我娘的命,从此我一喝酒,全身就颤抖不已,浑身乏力,冷汗直冒,遍体生寒!”她曾想克服,却无论如何做不到,她好痛恨自己的懦弱。

  “凤凰,你要知道,世间没有几人如你能够扛下这一切,独自承受面对,你做得非常好,我敬佩你的勇敢和胆识。”也难怪她总是看起来一副傲慢的样子。

  年纪轻轻,家里遭逢巨变,她迅速担起责任,出面管理酒庄,在外头和一群酒商谈生意,她小小的肩膀扛着如此重担,她也只能把背脊打直,把肩膀挺得高高的,不这么做,她恐怕会撑不住吧?

  罗风拉起她,心里非常疼惜她,将她抱入怀里,手搂着她纤细的肩膀,轻轻抚揉。

  “……我想,当初你没有陪着母亲喝下那杯毒酒,让你母亲孤独走上黄泉路,你内心自责,才举杯不能饮。凤凰,这是你孝顺重情,并非你懦弱,以后别再责怪自己了。”

  “罗风……”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细细流进心窝,她抬头热泪盈眶凝望着他,对他的感激难以言喻。

  他低头亲吻她,轻柔的吻里充满无限怜惜和疼爱。事情都已谈开来,终于解开了她的秘密……但他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件事?

  “嗯……”她不怎么喜欢他扎人的胡碴,早晨把她的皮肤刺得泛红,害她等了好久才敢出门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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