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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是吗?……你呢,你好睡吗?”唐明捧起她的脸,用温热的手指一一触摸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轻轻颤着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嘴唇。

  “我当然……”白雅君打开口说话,嘴唇摩擦着他指尖,擦出了火苗来,灼烫到她的心!

  “我当然好睡了,所以才会梦到你……不是吗,阿明?”

  她又出现恍惚的表情,迟疑又困惑,眼神转为不安,凝视着他……

  “嗯,是啊……你说得对,你一定是很好睡,所以我才能出现……在你的梦里。”唐明赤红眼,声音哑,满心疼。

  他缓缓把她搂入怀里,双手很轻、很缓,她受到伤害的薄弱的精神此时就像不能挤压的棉花糖,他只得费尽全身力气控制他的慾望和感情,用空气小心翼翼包围包裹她。

  “我白天也看见你……我把菜园里工作的人看成了你,看你帮我种了好多我爱吃的菜……”白雅君有好多话要跟唐明说,就算是梦里的唐明也好,能跟他对话就好。

  “是吗……”

  “嗯,我还在窗口听到你的声音,你拿着设计图拜托园艺师傅让你重新种我阳台外面那片花圃,我听到园艺师傅一直笑,他说开满粉红色花朵的小鸡图案很滑稽,万一他被开除你得负责养他一家大小……粉红色的小鸡花园,是阿明见到的话,一定会翻白眼。”

  不管是在国外、国内,甚至更多时候是在这座城堡里,白雅君夜里梦到唐明,白天看到他的幻影,还把莫名请来的工人看成了他、听成他的声音……种种,她也很无奈,但要对抗起来很头痛,她听大哥的话,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任他爱出现就出现了。

  “……你喜欢吗?”

  “我讨厌……讨厌把所有的人都看成了你,讨厌自己梦见你,讨厌我……这么想你。”

  唐明是问她,是否喜欢他所种的菜,还有他花了很多时间、精神和园艺师傅搏感情才种出来的粉红小鸡花园。不过也不是很重要了,听到她哽咽着想念他的呢喃,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白雅君看见梦里的阿明露出笑容,那笑容闪闪发光,比以往她所梦见的他都来得耀眼。

  “阿明……如果我吻你,你会消失吗?”她眼神痴迷,咬着嘴唇试着问他。

  唐明全身一僵,肌肉紧绷……他想做的绝对不是一个吻就能解决,他强忍深入骨髓的疼痛才压抑住的满腔热火,一触即发,怎堪她……一个吻!

  “……可能会吧。”

  “我就知道。”天底下果然没有那么好的梦。

  她抱怨就好,却还舔着嘴唇,又哼又叹气……唐明喉咙滚动着,抑制着蠢蠢欲动,他从来都把该做与不该做分辨得清清楚楚,不轻易被撩拨,他脑袋清晰分明此时必须与她维持距离,他却听到一个不争气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弹动喉咙……

  “那么,如果我吻你,你会醒来吗?!”

  “阿明……唉,这样不对,你这样不像阿明,真的阿明是嗤我一声冷我一句‘白痴’,一针戳破我的美梦,直接就泼我冷水。他吃很多鱼补很多钙质,骨质密度紮紮实实,骨子里硬邦邦,跟他在一起十多年,我每天都在他的白开水里加维他命C发泡锭,喝了十多年也冒不出一颗浪漫的气泡来,他才不会和我有情话绵绵的对白。”

  白雅君很认真的纠正这个替身演员,要演真正的阿明得把全身的感性神经挑断,得挑得一根不剩才演得出来。

  唐明轻抚她的脸,她湿红的眼眶,凄楚着扭曲着嘴角的表情泄漏了她的感情,她把他深深刻在心里,连自己的梦都不容许破坏他的形象

  明知不允许在此时吻她,她却狠狠揪紧他的心,扯得他又疼又痛——

  “是吗……但是怎么办呢?我想吻你……我吻你的话,你会醒来吗?”唐明只觉得玉石俱焚也无所谓了,天上人间甚或地狱,无论她在哪儿他都不再放手,此时此刻他渴望她,疯狂的只想放任自己吻她,拥抱她,不顾一切!

  白雅君满眼困扰,她又想纠正他,真的阿明不是这样的,这个替身演员真是很不敬业,也不认真听她的指导……但是见替身演员眯起了眼,深郁的眼神变色,这眼神撩动她的心——

  “……不会。”在她不满她的思念所梦想出来不像阿明的阿明时,她已经轻缓的吐出声音来,然后来不及懊恼,眼前的他靠近,她的嘴唇立刻被占据。

  ……就好像两颗互相吸引的灵魂交缠在一起——

  过去十多年来相拥而眠,亲吻拥抱是如此自然、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本该牵着彼此的手,走在幸福美满的平凡道路上相偕到老,万万想不到会放开彼此的手。若非一年分离如隔世,相思欲狂,那么两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只是轻触着嘴唇,贴着唇、贴着彼此的呼吸,仅仅是感受到彼此逐渐加快的湿热的气息的……吻着对方,竟能让两人泪水直流!

  “……阿明?”白雅君听到心脏的鼓动声,蒙着雾气的阿明逐渐在她眼里清明——

  “别看……你张开眼睛就破坏我们的约定了,让我在你的梦里再待一会儿。”唐明渴望吻她,拥抱她,占有她,这股慾望急切、深切、热烈而强大,让他藏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急忙遮住她的眼。

  结果,他保护她的本能还是战胜他的慾望,即使他已经疯狂想要她,在碰触到她的呼吸,她湿热的温暖的嘴唇时,他还是先考虑了她。

  “……但是……你是……”是唐明……真真实实的……不是吗?白雅君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到蒙住她眼睛的掌心有一股热气,究竟是唐明的手传来的,还是……她哭湿的眼睛灼烫到分不清?

  “还是……你希望我消失?”唐明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她的头发已经变长贴到肩膀了。

  他的问题太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做不到不想他已经很堕落,何况他太真实……

  白雅君跟自己的心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问他说:“我明天早上清醒过来,你是不是就会消失了?……跟过去,每个夜晚一样。”

  “嗯……所以,你现在夜晚梦到的是我,不再做怪梦了?”

  “怪梦?……那个守坟的男人吗?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了。”

  “眼睛呢?还好吗?”

  “都好了,我都没跌倒了,你看。”白雅君伸长手臂,给他看她的四肢。

  “嗯……我看到了,你白得跟猪一样……很好。”唐明声音沙哑,眼底红,轻抚着她的脸,松了口气,宽了笑容。

  不枉,他放手……的决定。

  “阿明?……是了,这个才像阿明的口气,再多跟我说一点话……”

  窗口清风吹动书页,天空转白……

  白雅君爬起身,恍恍惚惚地望着枕边……空的。

  她转眼捜寻每个角落,找不到他的身影。

  唐明他来过……果然是场梦。

  是梦,为何她感觉那个吻好真实,他怀抱的热度如此真切,低沉嗓音至今仍仿佛贴在耳畔……

  白雅君摸着嘴唇,耳朵,缓缓抱住身体,心底有雀跃有期盼……又隐隐钻着恐惧。

  她只怕,她又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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