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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是,崇先生还有何指教?”念愚故意逗弄着,望着他故作凶恶拧起浓眉的模样。

  “岳!岳这个字你不会念,不会写吗?你敢说它不是全世界最悦耳的一个字吗?”尤其是当她在激情中含着叹息又带着压仰的语调喊出时。“你敢说不是,就罚你每天在我耳边念上一百次,回家再写上一百遍。”

  “是、是,大老板说的都是。”“都是?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替你数,来跟着我念,岳……”

  “你知道你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吗?”她在他耳边低南地抗议。“是的,我是。”他承认。

  对她总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似乎这一秒钟离开他的视线,下一秒钟她就将消失无踪。虽然在两人欢爱时,她会情不自禁喊出那珍贵的三个字,但那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却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除了喜悦,还有他但愿是自已错认的绝望,仿佛她从不以为他们的爱情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她得要在能够的时候,将它说出来。

  “但是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情人。”这句话是保证,为了消除她那毫无来由的不安全感。

  他是,她相信,可她不是啊!想到终究要留给她一个痛苦的抉择,她的心似被割了一刀,为那无可避免的结局预先抽痛了起来。

  “怎么了?”崇岳柔声问着,不明白他说了哪句话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悲伤的神色。

  “没什么,你再不放我出去,会害我今天的工作做不完的。”

  “那好,我陪你留下来加班——”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加班,所以只好利用午休时间赶工。”

  “那句不成,你的午休时间是我的。现在出去吧,别再蘑菇了,俐落些,不许耽误一秒钟,十二点整,我要看见你出现在休息室。”他端老板的脸孔指使着伙计,看了一眼分秒不留情的时钟,他仍忍不住在她唇上留下匆促的一吻,亲呢地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赶她出门。

  是谁蘑菇了?念愚好笑地想着。这个罪魁祸首可真会推卸责任!他真的知道责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该罚他回家写一百遍!

  徐若薇恨恨地望着两道身影走出电梯,渐行渐远。

  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被贬下楼后至今不能翻身,若不是这个女人,她一定能再夺回秘书的位置。

  担了一个营业部协理华而不实的虚名,与她梦寐以求崇太太的宝座从此隔了一道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她凭什么!

  夜巴黎的红牌酒女,男人们为她一掷千金,哼!舞厅内烟视媚行的卡门竟摇身一变成了崇大总经理身边清纯可人的小秘书!

  没想到去一趟原本无聊的同学会意外得到这样弥足珍贵的大新闻,这都要感谢她的大学同学兼前任追求者,现任电脑部工程师周惟诚。

  这位性好渔色,毫无酒品的老同学,毕竟还是有一点用处。徐若薇满脑子都是算计。

  有什么比公司周年庆更合适的时间、地点呢?

  舞台够大,观众够多,编剧也够聪明,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有无限潜力的好演员。

  届时会有怎样的一场表演?

  大厅里笑语喧哗,四个角落里的扬声器传来优美的华尔滋舞曲,一对对红男绿女在舞池中随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旋转着。

  中央长长的自助式餐台上放着一大碟一大碟美食和一大缸一大缸色彩缤纷的鸡尾酒。

  这样的场合崇岳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虽然不爱交际应酬,但自家公司为联系同事情谊而办的活动他也不得不捧场。

  说过开场白,拉着不甘不愿的念愚跳过一支舞,他估量着再过半个钟头他这个大老板也好闲人了,识相些,他那些部属才能放宽心的玩乐。

  死抱活拉硬要念愚陪他出席当然还有宣示的意味,亲密的举止足以表明两人身分已定,其他心怀不乱的旷男怨女莫再以身试法,妄想越雷池一步。

  徐若薇挽着周惟诚一步一步向崇岳靠近,她深知崇岳的习惯不会待到结束,时间有限,若是让最重要的观众和女主角跑了,这戏怎么演下去?

  方才在阳台上让周惟诚喝下去了两杯加了烈酒的特调鸡尾酒,此刻他应该醉了。

  周惟诚甩甩头,想让自已清醒些。两杯鸡尾酒哪里醉得倒他?他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虽然私生活放浪,在工作上他还是很谨慎的,什么时候可以无所顾忌,什么时候该节制,他一清二楚。这儿可不是舞厅、酒家、俱乐部,不喝酒自然不会误事,这儿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好酒,了不起是些带着酒味的果汁罢了。

  望着那张微仰着,展露从未有过的柔媚神色有脸孔,他失去了最后一丝警戒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乐陶陶地想着。他还背得出这句成语,怎么会醉?

  接过徐若薇递过来的酒杯,他一口气又喝下大半杯。嗯,虽然是鸡尾酒,倒还满够味的。

  一条本无伤人意的毒蛇在弄蛇人的拔弄下,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受害者。

  “哟,那不就是让你朝思暮想的卡小姐吗?”她靠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哪里?”他抬起迷蒙的醉眼张望着。

  “穿着紫色洋装的那一个。当真美得很,莫怪你念念不忘。”

  周惟诚踩着踉跄的脚步往曾经让他销魂的卡门接近,早忘了自身之所在,更不记得她目前的身分。

  “卡门!真的是你!宝贝,可让我想死你了!”周诚惟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一只魔爪凶猛地握住念愚的手臂便要往自已怀里带。

  毫无防备的念愚大惊失色,一边挣扎着奋力拉开那满身酒气,呼吸惹人的醉汉,顾不得衣着不宜,她抬起膝盖活力往他胯下一握,虽未准确命中要害,总算让他放开手。

  待看清那人长相,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尽,僵硬的双胡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会是他?夜色黎的常客,曾是她的人慕之宾。那一在他对琳达的服务满意极了,直到天大亮都纠缠不休,让她和琳达趁着夜色掩护的替身游戏几乎露出马脚,之后她再也不敢让他带出场,万万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场合碰面。

  真没想到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不是在这儿,也会是某个地方,只是为什么这么快幸福的路就走到尽头,这么快又这么难堪?

  她转过身,一心一意只想逃走,却直直撞人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儿?”

  崇岳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地响起,他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不肯放她离开,原本和来宾交谈的他一时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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