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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那个男人不知道念愚瘦弱,竟任由她以面包三明治就打发一餐?更何况她现在又是个孕妇!从开始跟踪他们到现在不过数十分钟,崇岳已经可以找出一百个那男人不适合念愚的理由,可是他依然按捺着没有上前支拉开两人。

  崇岳维持十几步距离跟在他们身后,转过一个街口,走进一个小公园。

  这也是她的习惯,公园不论大小,都让她着迷,她认得经常造访的公园中的每一棵树,它们的开花期,几时开始落叶,几时结果。

  他们坐在一处花架底下,头顶上是开成一片金红似绒毯的炮仗花,喧闹夺目,那毫无温度的火焰花朵丝毫不能减轻飒飒寒风的吹着。

  崇岳心疼地看念愚止不住的颤抖着,那个男人显然也发现了,立刻乘机拥住她的肩头。

  明知她冷,为什么不赶快带她离开?崇岳在心里咒骂着。

  念愚仰着头望那片织绵似的花朵发呆。

  崇家的花园也有这样一处花架,只是她还来不及看花儿的盛开,冬天之前还是片幽幽的深绿,像一张刺绣的底有耐心等候着自然的巧手为它绣上灿烂的颜色。

  这花是随处可见的,只是难得见到这么一大片泛滥成灾。

  泛滥的又岂只是花?

  原本陪她看花的,不该是身边这人啊!

  叶明辉环着她的肩,对她俯下头来,念愚知道自己不该拒绝的,不该连一个吻都吝于给他,他们毕竟也算是未婚末妻了,但她的手臂仍自作主张推开他,突然站起身退开一步,好半晌只能破碎地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你总会习惯我的。”叶明辉有些失望,却也明白感情的事急躁不得,更不能有丝毫勉强。

  真的能够习惯吗?念愚在心里自问着。习惯的产物也包括爱情这一项?或者她会习惯的只是尽一个做妻子的义务?

  叶明辉则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不多言,今天她主动约他出来用餐,买婴儿用品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她仍坚持自己付帐。

  念愚补偿似地拉住他的手,在他颊上轻轻一吻,一边想藉此寻些温暖。云层堆积得越来越厚,透不进一丝阳光,气象局的寒流预报是正确的,寒流早就来了,要不,她怎会觉得越来越冷?离开这儿吧,可她又舍不得那一花架的花,至少它在视觉上是温暖的,在别的地方连这一点都不可得。

  “是的,我会习惯的。”她想要说服谁似地重叶明辉刚才的话,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

  隐在树后的崇岳再也忍耐不住,他走了出来,脱下身上的毛呢大农和喀什米尔羊毛围巾,而各怀心事的念愚和叶明辉并没有注意到他。

  “你不知道吹着这样的冷风,她是会生病的吗?崇岳指责地说,一边将大衣和围巾往念愚的身上围得密密实实。

  念愚愣愣地望着他,围巾上有他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谁?”叶明辉的问题讶然而止,不须再追问,由念愚看他的神情,他就可以猜出这个男人的身分,虽然他方才的问题是针对自己,可从头到尾他的眼光却不曾稍离地盯住念愚。

  最初的惊喜方过,理智开始浮现,念愚挣扎地要拉下身上的大衣。“你来做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是你要我把来龙去脉再解释一遍?”

  “你真不能原谅小葳吗?那具的是无心之过——”

  “有心无心又有什么差别?终归妈妈是……”她便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中积聚,再也找不到一个收容的地方。

  崇岳不舍地将她拥进怀中,“但是妈妈也不会乐意你这样惩罚自己的。这里太冷了,我们到车上支谈好吗?”他的声音又低又柔,要拒绝机智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念愚终究还是奋力推开他,将大衣围巾扔回他身上。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与任何姓崇的都无话可说!”她紧握着叶明辉的手,想从他那儿寻到一些力量。

  叶明辉笑着叹气,他这根稻草虽然唾手可得,却是不济事的。

  念愚一鼓作气地把必须说的话说完,“我已经有了未婚夫,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也看得出来我怀孕了,我和明辉的孩子就要出世,婚事是不能等的。你不要再来纠缠不清,木已成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麻烦你有点风度,大家好聚好故吧!

  ”

  听她亲口承认有了别的男人,崇岳再好的修养都无法维持。“未婚夫?你忘了谁才是你的未婚夫?原来从一个男人的床上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在你而言只是咫尺的距离,或者这是你的职业习惯,你居然连等一等都不耐烦?”

  闻言,念愚脸色苍白的反击。

  “等一等!等什么呢?等待我那可怜的妈妈死而复生吗?或者你以为崇氏是地上的阎王殿,可以操纵别人的死与生?崇葳是杀人凶手,而你则提供了杀人凶器!若非靠着你供应的金钱,他有能力开着那辆杀人机器上街逞凶吗?如今妈妈魂归离恨天,而他逍遥法外!法律拿他没办法,我也拿他没办法,我唯一能做的,是远远避开他那张让我恶梦不断的凶犯的脸!难道连这样都不行?我还要受你的羞辱?谁都可以看不起我的过去,除了你们兄弟俩!”

  念愚一番话说得崇岳灰头土脸,但困兽仍需做最后一搏。

  崇岳放软了语调,“你真的不能看在我们的感情上,慢慢试着去原谅他?你知道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不能就这样给我们的爱情判了死刑,不给一点上诉的机会,这对你太残忍,对我也是。你以为妈妈会高兴看到你这样做吗?”

  “你究竟还要怎样?为了成全你的自尊心,非要我承认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就不能容许我在别的地方得到幸福?我是得到了,是你显而易见要出现来破坏一切不可!对于毫无指望的结果一再上诉,只是在折磨我的生命,你的爱情何其自私!”

  从两人的对话叶明辉大约知道来龙去脉,原来在旁做壁上观的他插了口。

  “崇先生,不论你过去和念愚有什么牵连,都没有权利再打扰她。她是我的未婚妻,请你自重,别再死缠烂打了,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何况念愚已经怀孕,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他的孩子!这四个字击毁了崇乐最后一丝希望。他和念愚之间原就困难重重,现在又加上一个孩子,失去平衡的天平更加倾斜了。

  他本是指望念愚怀了别人的孩子,可她并不爱那个男人,那么他还有机会得回她,他爱她,也会爱她的孩子,就算孩子身上有一半别的男人的血液。

  或许他是太自私了,放手了吧!只要她快乐,不论从哪里得到,都好。

  他把大衣重新披回到她的身上,又把围巾仔细地替她围好。

  他那诀别一样的神情让念愚没有反抗,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将他紧紧拥住。

  “我爱你,再见。”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念愚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看着他转身离开,游魂似的脚步踩着落叶像一首挽歌。

  她想要出声喊他,却梗住了,只能以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一眨也不眨。

  她看着他走出公园门口,看着他穿越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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