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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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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板不开车,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若单单只是为了环保及热爱单车,他眼中不会出现那种近乎伤痛的情绪。 “既然你都察觉到,我再隐瞒就说不过去了。”小叶叹了口气,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开口。“夏哥在接触单车之前,玩的是跑车,他有一个大学同校的好朋友,两人志同道合,一起开了修车厂,他们对跑车的热爱简直跟着魔没什么两样,他们的技术也真的很棒,很多人都会找他们帮忙改装。” 难怪他对车子那么熟悉,但为什么又会从热爱变成痛恨呢?纪向暖置于膝上的双手因忐忑而紧紧交握,隐约觉得那段过往将会是个把世界全然颠覆的残忍梦魇。 “改装完的重头戏就是试车,他们最爱去北宜高,那里的弯够多够弧,最能试出车子的平稳及速度,有一次,他们出了车祸。”听到纪向暖倒抽一口气,小叶停了下才又继续说:“那次是夏哥开车,对向车道有辆砂石车违规超车,他们根本没办法闪,夏哥重伤,他朋友当场死亡。” 泪涌上眼眶,纪向暖无法呼吸,想到那惊心动魄的情景,想到他心里所背负的懊悔和自责,她就心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此之后,夏哥再也不开车了,他甚至不搭计程车,单车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多久了?”她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开口,声音破碎颤抖。 “六年了。”小叶长长吁了口气。 他就这样困在魔障里六年?纪向暖泪潸然而下:心疼他的自我折磨。“是他的错吗?” 小叶摇摇头。“他们试车绝对会以安全为第一考量,保持在速限之内,肇事原因是那辆砂石车违规超车引起的,法院的判定也证明确是如此没错。” “他朋友的家人呢?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对他不谅解,所以他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她急切地问,想找出他自我拘限的原因。 “他们一点也不怪他,因为这根本不是夏哥的错!但夏哥却把所有责任往身上揽,怎么说都没用,妈的!要是我哥还活着绝对会狠狠揍他一顿!”小叶用力地捶了下方向盘。 纪向暖惊跳,不只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还有他的话。“那个人是你哥哥?” “所以由我来评论夏哥有错与否,再公平不过了。”发现自己太激动,小叶深呼吸抑下情绪,回以苦笑。“这个问题我跟夏哥谈过很多次,夏哥都说是我想太多,不开车是因为他现在太热爱单车,他早就已经走出来了——骗鬼!他那样叫走出来,我的头就剁下来给他当球踢!”越说越生气,小叶还是忍不住低吼。 纪向暖总算明白刚刚小叶为什么会那样对他说话了。因为担心,因为无计可施,却又怕说得太直接会再次揭开他的伤痛,所以只能用意有所指的话逼着。 刹那间,她也明白小叶那句话的意思了。他懊悔自己夺走好友的生命,所以他不敢拥有幸福,因为他的好友已永远都无法接触到幸福。 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他一定会以自己的命去换回好友的命。他怎么那么傻?活着的人竟此死去的人过得还痛苦! “其实我一开始也差点被夏哥瞒过了。”想到夏繁波的苦,小叶语气转为低落。“他就跟之前一样,会和我爸妈聊天说笑,提到我哥的事也毫不避讳,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把罪恶感凝聚成旁人看不到的点,将自己关在里头,那些正常的态度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所表现出来的。” 纪向暖咬唇,强忍着不让哽咽逸出喉头。她终于相信夏繁波对她是有感觉的,所以他必须把她吓走,好让他能继续维持孤独,但这层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的喜悦,反而让她的心情更加沈重。 她宁可他是真的讨厌她,也不希望他困在这样难解的心理障碍里,六年了,他都走不出来,她好怕他会一直困在里头…… “向暖,靠你了。”小叶按着她的肩头,认真地说。“我尽了力却没办法改变,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不一样的夏哥,他越是抗拒,表示他越在乎,他真的很重视你,别被他表现出来的假象吓到。” 那些话,让纪向暖终究还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她懂,他这段时间的改变她都感受得到,他对她不再那么视若无睹,大家闲聊时偶尔也会和她对话几句,幸运的时候甚至还会对她轻勾下唇角。 而最让她感到开心的,是他在下礼拜日安排了一个堪称幼幼班的初级路线,以中、高级约骑活动为主的他们向来不曾将那种单车步道列入考虑。 面对阿翔的询问,他回答那是为了造福刚入门的新手车友,但她知道,有大半的因素是为了她——他知道她的努力,想让她有机会能参与活动,所以特地安排了这个她可以负荷的路线,这不曾言明的鼓舞是她永难忘怀的礼物。 加上她现在明白这样的呵护,是他必须受尽多少挣扎才能允许自己稍稍流露出来,够了,她可以不用听他亲口说出,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他?”纪向暖哽咽地问。她很想把他拉出泥沼,却又伯弄巧成拙。 “要是我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拖了六年这么久。”小叶叹气,然后对她扬起笑。“放心吧,凭你的直觉去做,真爱无敌,你一定可以敲开夏哥的心防的!” 真的吗?纪向暖觉得很没自信,但对上小叶信心满满的眼神,她只好回以笑容,即使……那僵硬的笑容根本就是把她的心虚昭然若揭。 她该怎么做呢?一路上,纪向暖一边听着小叶回忆他们以前的点点滴滴,一边怔怔地陷入沈思。 纪向暖手支着下颔,视线远远地落在店的那一头,夏繁波正在那儿和小叶研究单车问题,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禁轻叹口气。 男人之间的友谊她实在搞不懂。 那天她和小叶从原厂回来后,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表现得好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最厉害的是他们不是虚假敷衍,而是真的把那段不愉快忘掉,这种就事论事的处理方式让她叹为观止又难以理解。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是他们任何事都必须扯进那件过往,这六年来他们也不会成为工作和私交上的好伙伴了。 但她没他们的好本领,她怕自己会掩饰不了心思,一直回避不敢看夏繁波,那不自然的态度超级明显,甚至连阿翔都来问她怎么了,她只能随便找个藉口搪塞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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