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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馥诃仰头望他,他不像他,像……凯撒大帝、像屋大维、像强人……崇拜油然升起……

  棉被下,她握握他的手:棉被上,他亲亲她的额,他们是同一军,彼此互相打气。

  他先起床,套上睡衣,再为她挑来一套全新洋装,然後背过身让她进入浴室,体贴她的尴尬。

  进浴室前,馥词回眸一眼,说他不是好情人太过分,可是……她厘不清自己的感觉。

  馥词进浴室,宇文睿奸商笑容扬起——赢了,胜利将近!

  二十分钟後,他们手牵手走出客厅。

  见到他们,游家爷爷板起脸孔,沙发和餐桌椅全坐满人,宇文睿和馥词并肩站立。

  妈妈抢在前头,拍拍爷爷的背,先讲话:“阿爸,麦生气。”

  爷爷瞪妈妈,别过头不说话。

  游爸爸挺身管教,为了让宇文睿这半个阿兜仔听懂,他刻意用国语说话。

  “阿词,当初你要上台北念书,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把我讲的话全忘光了?”叹口气,很逼真传神的语重心长。

  “没有!”

  “你守规矩的话,为什么随便和男人躺在床上?我们是老了,可是还没老到看不清楚状况。”

  “阿词,不是大伯不支持你,你虽然长大独立,也不能败坏家风,这种事传回咱们乡下,我们还要不要做人?”

  “阿词,这件事是你做错,不管读再多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贞节,你随便跟男人上床,往後还要不要嫁人?你知不知道没结婚的女孩子死後,不能进入自己家里的祠堂,你想当孤魂野鬼吗?”大婶加入教训行列,好笑的是,她连馥词的身後事也念进去。

  的确,比较起家族里其他女生,她是离经叛道。

  她坚持念大学、坚持不相亲、坚持住台北,她的坚持或许在别人眼中是理所当然,但在他们传统保守的家族中,她严重鍮矩。

  满屋子亲戚对馥词的贞节进行审判,她不晓得到最後,自己会不会被绑上木桩,点火烧死?再不关进猪笼里,抛进河水中,当河伯生生世世的新娘。

  “馥诃,你要知道,当初你想到台北念书、工作,全家人都反对,只有我一个人支持你。现在你发生这种丑事,要我怎么对你爷爷、奶奶,和家族里头的长辈交代?”妈妈在大家的眼光中站出来发表演说。

  “妈,对不起。”低头,这群人当中,她对母亲最有罪恶感。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会负全责。”

  宇文睿挺身,把游馥词护在身体後面,锐目横过小英,她缩缩身,恨不得捧捧Boss家的神主牌,庇佑平安。

  “你打算怎么负责?”游父问。

  “我会娶馥诃。”

  他要娶她?馥词抬眼,望住他坚定表情。

  不会吧?昨天她的歇斯底里把他逼得半退,而且他们上了床、说过我爱你,这些东西都给足他能量说再见。一个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居然逼他负起责任?

  当年,她被逼著嫁给宇文睿的不舒服感出现,压缩在框框里,她猜他和自己一样快窒息。

  “是吗?你不会只是随口说说,我们一回去,你就逃回美国?”大伯对宇文睿没有好脸色。

  “我父母亲会和你们一起回去,由你们商量结婚日期、准备结婚事宜,到时候,我会把馥词带回南部结婚。”宇文睿说。

  “你说话算话?万一你东拖西拖,拖嘎阮阿词大肚,我们的面子要摆去叨位?”爷爷厉声问。

  “阿公啊,安是多年老厝边,我来做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少年仔结婚好否?”宇文睿的父亲站出来扮白脸,拉拉两位老人家,他笑望游馥词父母亲说:

  “亲家,他们年轻仔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先回去,挑到好日子,马上筹备起来,到时,我保证阿睿不敢说话不算话。”

  “好啦好啦,阿爸,这间鸟仔笼那么小,我们全挤在这边也不是办法,先返来去。”大伯同意,然後一屋子人纷纷撤离。

  游馥词免除一场浸猪笼危机,却让想逃的宇文睿绑上四只手脚、倒吊。

  望眼宇文睿,他像祭台上的神猪,明明是苦的,还要咬著橘子装快乐,说不来的五味杂陈在馥词心头,酸酸的部分是同情,苦苦的部分是戚同身受,涩涩的则是很多很多舍不得。

  他看她、她望他,四目相交。

  忽然,在没有生姜帮助的情况下,她嘴角抽动、眼睛眯眯,泪滚下,一串串……江水东流,奔腾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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