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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慕育林盯住棉被看了一阵子,见慕情没回应,轻喟,退出房间。

  棉被下,慕情的眼泪湿透床单,话说得再白、再透,都更改不了事实——他爱慕心的母亲,一世不悔。

  大人的世界她无权插手,她只希冀能得到一点点父爱。

  倾听父亲离去的脚步声,直到声音消失在长廊那头,慕情推开被子,跃身而起。

  看见梳妆台上的盒子,她迅速打开,里面有一枚钻石戒指和一组电话号码。

  爸爸说——你在美国寂寞的时候,打这个电话给我。

  真的可以吗?她和慕心一样,有了优先权……

  为了这个的权利,第二天,她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另一段历程。

  默读手中住址,慕情连连对了几次。好大一问豪宅,是某某帮派的秘密基地吗?痞子黑大哥是帮派中的重要菁英?

  会不会她敲门,一堆剠龙刺凤的先生小姐冲出来,拿乌兹冲锋枪对著她问:“是谁派你来的?”

  这个想像画面让她从头抖到脚,齿间相互碰撞。

  拿出粉饼和眼影,慕情在脸上涂抹,仿佛涂得够厚、够艳,别人就看不见她的软弱。

  抬手,手上的银圈圈锵锵敲出清脆,坠链在胸前摆荡,拉拉大腿正上方的超级迷你裙,这身装束替她招来无数眼光,想招摇,够了!

  说来好笑,从计画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後,慕情便舍弃这身打扮,洗黑发色,礼服套装,端庄得让人无法与现在作联想。

  今天来见痞子黑大哥,慕情担心他认不出自己,又把这身行头整理出来,重新挂上,独独缺了五彩头发。

  再过几天,学校将开学,她办理了注册手续,公寓也租好了,离学校很近,走路就能到达。

  新家具、新钢琴摆进屋中,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乾净,原本母亲想帮她请个佣人,可慕情坚持不要,她说自己有能力应付,就这样,送走母亲,一只简单背包,一张住址,她来到痞子黑大哥家门口。

  按铃,没人应门,里面的大哥小弟全往哪里去了?出任务、当杀手,还是……奉命绑架高层官员?

  越想越心惊,慕情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想太多,你以为自己是电影导演吗?少傻了,活十几年,你见过哪个警察飘车,抓坏人抓到连命都不要?”慕情自言自语。

  她来回徘徊,脚步踩著莫札特的F大调奏鸣曲节奏,是轻快的快板。走了很久,从F大调到海勒奏鸣曲,从快板到中板再到慢板,她踩酸了自己的两条腿,最後索性坐在他屋前台阶上:

  手腕支著下巴,她的等待超过三个钟头,不过她耐心还有,学音乐时人,别的东西可以不多,但耐心是必备条件。

  她开始估量要不要先去找间旅馆休息,万一,他今晚不回家的话。

  拿出包包中的地图,她的英文不坏,地理观念尚可,按图寻路不会出问题,否则她怎能一路找到这里,问题是……这里离最近的旅馆有段路,走过去……算了,再等等吧!

  这一等,却等坏了,毫无预警的倾盆大雨当头浇下,她还没考虑好如何闪人,就承接一身湿意。

  要命,她的烂身体一淋雨就要发烧,美国看病多麻烦啊!

  背起行囊,她决定放弃,先找地方救命要紧。看看左右,踩下阶梯,尚未站稳,一部保时捷停在她面前,男人下车,和她同样狼狈。

  两人站在雨中同时看向对方,他先笑,她也跟著笑了,两张笑脸和雨景不协调。

  “小野猫。”阿K开口叫她。

  “喵——喵——”这是她的回答。

  “我捡到一只落汤猫。”

  “不对,是落汤猫自投罗网。”慕情说。

  “我应该请你进门吗?”

  “有风度的绅士都应该这么做。”才说完,一个喷嚏喷出,用狼狈来形容她,太客气。

  本想回答她,小野猫不是绅士风度的表现对象,可是她的喷嚏喷上他某一根中枢神经,从此,他变得不对劲。

  “进来吧!”

  他低头寻钥匙开门:她跟在他後头进屋。

  “你的小弟呢?没人服侍你吗?还是说,你是地位最低等的小弟,留在这里整理房子,等待大哥驾临?”她讪笑他。

  “错,我是大哥大,手段凶残的那一种。”他皮皮的笑容当中显得不认真。

  “你有多凶残?”她硬起脖子问。

  他向前凑近一步。“需要我在你身上做试验?”

  她不准自己俊退,不准输,大哥是混的,落翅仔也是混的,不过……混的方向不太—样,

  “对弱女子下手?你未免太过‘凶残’!”慕情冷哼。

  慕情有潜力能得奥斯卡奖,她明明挫得半死,就是有本事让自己看来无所谓,不过,她必须承认,两条腿已承受不住因过度恐惧,迅速膨胀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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