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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第四十二章 再次交锋

  天渐渐冷下,满池荷花尽数凋零。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秋水上。

  穆可楠事件随着荷花尽褪清香,慢慢地被人们遗忘,而日日来指导我绣花的李凤书和爱听故事的施虞婷,也渐渐地和我培养出几分感情。

  我想,我并不是难相处的女人,即便对方是阿朔的妻妾。

  对于我和阿朔的婚事,李凤书提过几次,阿朔没响应,我也不作反应。我压根儿不在乎婚礼,因我心知肚明,一纸证书保障不了天长地久,就如同盛大婚礼也保障不了夫妻欢爱。

  就如施虞婷,方进太子府就成了弃妇。我知道是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于她有欠,但即便亏欠,我也不会假意大方,把阿朔往她或李凤书房里推,我是很自私的女人──在爱情方面。

  荷凋菊开,是四季更迭,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样貌。荷塘边很少人去了,多数时候,李凤书、施虞婷和穆可楠会聚在菊花盛开的后院,至于我,是绝不参与有穆可楠在的聚会,表面说是怕自己出现会惹得可楠夫人难受,事实上是我再不给她冤枉我的机会。

  入秋,桂花飘香蟹正肥,是赏菊吃蟹的好时节,我想起大闸蟹的蟹膏、红蟳的卵,每年这时候,妈妈和奶奶都要整治一桌虾蟹大餐犒赏我们的胃,全家人围在一起吃蟹,张着两只腥臭的手掌往人家身上抹,说笑打闹,好不快活。

  前几日李凤书和施虞婷送了几笼螃蟹过来,我才了解这时代吃个螃蟹真麻烦,还得先规规矩矩地用绿豆面子洗手。可别小瞧那东西,听小福说,绿豆面子的淡淡香气是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给慢慢熏出来的,不像我们那时代,清水里面丢几片柠檬就了事。

  他们还说吃蟹太冷,得沾姜醋、得喝合欢酒,让我这个对酒精过敏的人,一醉醉到隔天下午,头痛到一下床就哀哀叫,让阿朔取笑了好几日。

  这都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吃蟹就吃蟹,干嘛附庸风雅做咏蟹诗,简直是为难人,尤其是大大为难了文学造诣极差的吴嘉仪。

  因此她们写什么诗,我是左眼看右眼出,没在脑袋瓜子里留下半个句子,而轮到我“大展长才”时,除了暗地叫苦,也没别的办法。但我越是推却,施虞婷越是不放过我。

  李凤书说:“嘉仪太谦逊了,若非读万卷书,怎能在行军时立下大功劳?”

  施虞婷说:“同是姊妹,难不成你还怕我们嫉妒?”

  被她们这样三催四催,我突然想起薛宝钗那首螃蟹诗。反正这个时代还不注重知识产权,拿起纸笔,我当堂写下──

  桂蔼桐阴坐举觞,长安衔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垂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这首诗不在联考考题之内,照理说我应该背不出,会让我牢记,是因为小说里向来大肚圆融的薛宝钗,竟会做出这么首讽刺世人的恶毒诗,形象反差太大。就像晏婴一辈子在齐国做了不少好事,独独做一件“二桃杀三士”不光彩的非议事,就让世人传送千世。

  背诗的时候我的头已经有点晕了,可我还清楚记得李凤书眼底流露出来的赞叹。那诗……原来是好的啊!即使它真的很恶毒。

  可,温柔善良的李凤书怎会欣赏?她应该像挞伐林黛玉性格那般,把这诗狠狠挞伐一番才是。

  “小姐,要不要到院里走走?听说又有新种的菊花开得美极了。”

  这天,小喜一大早就在我耳边叨絮,想来她和我一样被关到快发霉。

  “不想。”

  “为啥不想?”

  “怕撞上不爱见的人。”

  她一听便知道我指的是穆可楠。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处不好,能少见便少见。我啊,不爱惹是生非。

  “姑娘说的是太子妃。”

  我始终搞不清楚穆可楠和李凤书谁是正谁是副,不过就算是正牌夫人,也没啥好高兴。没估计错的话,待阿朔正式登上皇位,大大的后宫是太子后院的几十倍,可容纳无数女子,正的会被推翻,有能力的话,副的会被扶正,正正副副,全凭手段。

  想到这个我就很“咽气”,古代皇帝是不是都因为纵欲过度导致精气不足,才会那么短命?

  提到这个,我和阿朔讨论过。

  他说:“替皇家留下许多骨血,是身为帝王的重要工作之一。”

  我嘲笑道:“生那么多做啥?好来对砍、抢夺帝位吗?”

  他没被我激怒,道:“优胜劣败,本就该从一群龙子中挑选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才。”

  “你的意思是,生越多,选择的机会越多?”人又不是动物,难不成也得挑优良品种?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你那个叫做粗耕,一把种仔撒下去,看哪棵长成大树就让他来继承。依我看呢,粗耕不如精耕,生一个儿子,然后尽心尽力教育他、养育他,把他栽培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再把帝位传予他,少了手足相残,多了亲子关系,岂不是更好?”

  我知道这番论点也有些强词夺理,这是个医药不发达的年代,别说教育会否让庸材变成菁英,光是能不能健康长大,就是一件难以预测的困难事情。

  阿朔偏头想了想,没再说话。我知道,他考虑的太多,不是我想的这么单纯。如果娶很多妻子是为了平衡朝野势力,那么生孩子又何尝不是?

  之后,他不再对我提优胜劣败,反而经常找我一起讨论现代教育与古代教育的差异。

  “姑娘,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小喜拉扯着我的衣袖,把我飞散的魂给扯回来。

  “什么!?”我回神,一张大大的笑脸贴在我眼前,害我吓得往后退,差点儿摔跤。

  “我说,上回你做的诗可让咱们争了脸,这回你再做几首咏菊诗,让夫人们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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