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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一个受寒就生病。”

  “夫人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凡事谨慎小心些好。”

  上午那番交谈,他才激赏起她终于有自己的意见,这会儿又是东一句夫人说、西一牛句夫人交代。

  “我娘说这、说那,我娘还说了哪些话,非要我遵守?”

  “夫人还不就是要我们好吗?她还说,少爷当了官,我就……”墨儿突然停下口,好险,差点儿说漏了嘴,要是她说自己就会变成官夫人,少爷肯定又要板起面孔说——我不会让你当媳妇。

  夫人讲过,这事儿要慢慢来,等少爷当了官,她到身边去服侍,久而久之少爷会明白她的好,就不再反对她当媳妇了。

  “就怎样?”冷眼一瞧,随便想想也知道她差点脱口的话是什么。

  “就、就……夫人说,我们可以搬去和你住在一块儿,听说京城里有好多好玩的新鲜玩意儿,到时,我要买很多糖球放起来,心里苦苦的时候就尝一颗。”

  “心里苦?”他以为爱笑的墨儿心里只有甜,哪里会懂得人间疾苦,乍听见她的话,书阌怔了怔。“什么时候,你会觉得心里苦?”

  “想姐姐的时候啦、想少爷的时候啦,还有想起爹娘死去的时候……”

  “总有一天你们姐妹终会相聚。”拍拍她的肩,他试图安慰。

  “到时你肯陪我回石头村吗?”

  望住他,她满心期待。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书阌回避她的问题,眼光四下搜寻。

  “今晚我去睡外面,家里还有被子吗?”

  这些年返家总是匆匆来去,这回要留在家中过夜,才想起家里就两间房。娘半夜一点小动静容易惊醒,不能与人同房,他和墨儿都大了,总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并肩同睡。

  “家里没其他被子了,你为什么要睡外面呢?不喜欢睡床板吗?”墨儿一脸疑问。

  不怪她天真,在这个僻静乡下没人会告诉她这些,何况她来来往往不过就是王奶奶家里,而“娘”说,她和少爷早晚是一对儿,不用理会那些男女有别的老规矩。

  “我睡床,你睡哪里?”他反问。

  “床啰!反正位置那么大,放心啦,我睡相不是太差,不会把你踢下床。”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男女授受不亲,你书读那么多,连这点都不懂?”斜她—眼,他板起脸孔,对她的天真他哭笑不得。

  他和她不能亲近啊……想起来了,他并不乐意和她成一对儿。

  瘪瘪嘴,手上的针一不小心扎进指头里。惊呼一声,书阌忙靠过来,挤掉几滴鲜血,他取出怀中帕子帮她把手包裹住。

  男女授受不亲?他想着要和她疏远……墨儿心苦苦、脸臭臭……

  叹气,墨儿一瞬不瞬看他,她喜欢他的心没变过,要到几时他才肯喜欢她?

  “我睡觉不会乱动,好多年,夜里没人和我聊天,我都要翻过好多遍才睡得着,少爷,不能像以前一样吗?我说说话就睡着了,好不好?”

  抬眉,近距离看墨儿,他有一会儿怔忡。

  她好看的眉形皱起,红菱般的唇往下垂着,眼底盛载着不该属于她的愁。

  印象中的墨儿总是开心笑着,笑得甜蜜、笑得飞扬,好似非要世间人都随着她一起开心快乐,突地,他想起她说过的心头苦,于是她的忧像她手上的针,扎进他心底,撩起一丝疼痛。

  转身,他和衣躺到床铺上头,装出满脸不耐。

  “别弄得太晚,会吵到我睡觉。”

  他不到别处睡了?墨儿抿唇一笑,他总是抵不过她的软声耍赖。墨儿忙将未缝好的衣裳和布料收妥,脱鞋上床。

  烛光摇曳,屋外虫声唧唧。

  并肩齐躺,她的手臂靠着他的,暖暖的床不似平日冰凉,她好喜欢这种感觉,连竹林摇动的沙沙声听在耳中也显得亲切。

  眯起眼睛,她睡着了,头歪过一侧,窝入他颈间。

  汲取她的体香,这丫头太看得起他的自制力,深呼吸,闭起眼睛,累了一天的人,不该无眠,但软香在抱,他能拿自己的无眠怎样?

  他努力让回忆退到过去,假装身旁的墨儿还是那个七岁小女孩,口口声声姐姐说、爹爹说、夫人说……微微一笑,笑这个没主见的丫头……

  慢慢地,努力发挥功效,疲倦侵上身子,他带着墨儿的馨香进入梦中……

  衣物打包好,他们新聘前村的阿木哥哥当书僮,明天一大早少爷就要上京赶考去,这番来回至少要半年。

  半年……她又要半年见不着少爷……几个夜里深谈,几次心灵交会,让墨儿更欣赏他的聪明才略,对他,她简直是崇拜了。

  偷偷在被子下面握住他的手,仍然是宽宽大大,仍然一个掌握就能将她悉数包裹的大手,他掌心暖暖的温度传递到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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