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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莫名心惊让他的胸口不舒服,天已经全暗,他不敢策马长奔,生怕一不仔细就错过她。

  这丫头不知道深夜的林子里充满危机吗?不知道有多少野兽在暗地里伺机而动?不知道歹徒强盗会选择树林窝藏?该死的女人、该死的笨女人!

  一轮皎洁明月,从树叶缝隙中偷偷探出头,洒下点点柔美光芒,要不是心揪意乱,要不是闷气哽在心间、他会有满肚子闲情诗意,偏偏让人厌气的笨墨儿谋杀了他的闲情。

  马蹄走过一步,他的心就跟着狂跳一阵。

  会不会他来得太慢,会不会意外发生,她已经……这念头让他怒涛狂炽,举起火把烧掉树林的欲望节节攀升。

  从未在心间挂人,从未为一个女人发飙,他对这种无理情绪,无解就是担忧就是烦,就是压抑不住滚滚翻涌的狂暴念头。

  好不容易,他在河边看见酣睡的墨儿,她趴在河边石头上,一双脚仍泡在河里。扰人的马蹄声,吵不醒熟睡的墨儿,纵身下马,不自觉放松脚步,他走到她身边。

  这样也能睡?无奈一笑,胸口闷气随着这个笑容烟消云散,高高吊起的心摆回定位,他的狂炽怒涛在不知不觉间平息。

  拾起地上的鞋子和包袱,绑在马背上,低下身,他抱起墨儿。

  她很轻,没什么重量,尤其经过连日折腾,更见清瘦。这种不够丰腴的女孩子看不出福气,应该要好好养养,才能寻到好人家。

  翻过几翻,仰头,她仍然睡得老熟,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正想甩掉她,忘记她是个麻烦的女人,忘记她的“非分念头”,也忘记他该挂心的女人是师妹。

  墨儿在他双臂间,他小心翼翼不把她弄醒,只想着,这两天够她辛苦了,不需要他再添上一笔。

  拥她在怀中,放马缓步行,马背上一颠一颠,没将她颠醒,她只模模糊糊睁起眼,懒懒一句:“真喜欢在你怀里睡……”

  环起他的腰,她回到梦中。她的梦很丰富,有爹娘、有公婆,有姐姐们也有他……那个不爱笑的少爷,堆起满脸笑靥……

  风吹起,她缩了缩,抱他更紧。不易察觉的笑漫过他的脸颊,回手,不知几时,他环住她的手臂加重力道。

  隔日,走走停停,他们直到入夜方进入城镇。

  一路上,她的眼光直追随他的背影,她有满腹怀疑想问他,为什么醒来她会出现在他的营帐里,是不是他决定领她一块儿上京?为什么他们老在她走不动时,停下歇息等待,是不是他坚硬的心出现柔软?

  然,想出口的话,在他冰冷霜寒的表情前,吞回肚子里。

  整群人都安置妥当后,便下楼用膳。

  小乡镇小饭馆,不大的店铺进来他们这群人,便显得拥挤热闹,楼下才三、四组木头桌椅,挤了些,但总是比露宿荒郊来得舒服。

  又看不见墨儿,书阌用眼角余光到处搜寻,方才明明看见她向掌柜订房间……大概是太累睡着了吧!

  心沉沉,没想过自己是否将墨儿摆进心坎里;只是单纯不高兴,不高兴她不下楼用饭,不高兴她太累,若是再认真想过,他会弄清楚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起身,他估量着要不要上楼唤她。

  昨夜抱她回来,让阿木拨个帐篷予她,今早,她的眼光便追随起他的一举一动,又是自己的多事惹来她的联想。

  想法一起,他坐回座位上,转移心思,不再多事。

  “大人,今天我看墨儿情况好像不太对。”

  阿木眼见书阌的眼光,总在不经意间往楼上飘去,揣度了他的心意说话。

  “是啊!那个小姑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踩在云端,一不仔细就要摔跤似的。”同坐的一名侍卫说。

  “景大人,小的斗胆问您一句,那丫头是您的什么亲人?”年纪稍大的军官——吕华问。

  见书阌不说话,阿木代他回答。

  “墨儿是大人家乡的婢女,老夫人过世后没地方去,硬要跟着咱们大人走,可……你们也知道,咱们一行人都是男人,带个女娃儿上路着实不方便,可这丫头实心眼,咬牙跟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这往后,还有二十几天路程呐。”终于,忍了几天,他有机会替墨儿出头说话。

  尽管阿木把话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维护之意,他也心疼墨儿的处境?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不让她那股执拗折服,一路行来,几个大男人也要轮番骑马休息,而她从头到尾倚靠的就是那两条腿,她的鞋子早已残破不堪,他怀疑它们还能支撑她到几时。

  “大人,您考虑太多,哪里有什么不方便,顶多是让出一匹马来,咱们都是习惯长途跋涉的兵爷,委屈不了咱们的。”邻桌一个侍卫说。

  “可不是,等您在京城里落了脚,还不是一样要招买仆婢,那丫头做惯您身边事,留着她也好,总比重新训练新手来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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