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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时牧场的占地不大,成员不多,每件工作,不分老板员工,大家一起动手做。

  那个炎热下午,他们进了一整批树苗,大家合力挖洞种树,小书也来帮忙,她提着水桶来来回回为树苗浇水。

  菩提树混在整批树苗里,发现它时,冠耘直觉将它丢置一旁。

  是枝头上那两片半枯的心型叶片吸引小书的注意力,凑近,蹲低,小书的手在叶片上轻轻摩蹭。

  说不出的难解心情,只觉自己和菩提树同病相惜,她同它都是人们不要的小东西,同是一个不经意就忽略的空气,心啊心,他们的心都缺乏雨水滋闰。

  是阿木先注意到小书的落寞,他凑近问她:“小书,你喜欢菩提树?”

  阿木的话教会小书,这棵被忽视的小树叫作菩提,小书笑着点点头,才十六岁,她的笑容就能眩惑人心。

  “阿木,我们把这棵树种一种吧!”

  “不好啦,这排松柏是我们牧场的门面,中间插棵菩提不伦不类。”阿木有他的考量。

  “可是……”

  阿木想再表示意见,却接触到冠耘不善的眼光,他住嘴,小书也乖乖放下手中树苗,继续浇水。

  树种完后,工人们纷纷散去,小书留在原地,仍是爱怜与同情。

  轻抚枝头上的两颗心,她告诉由口己。“瞧,你比它更幸运。”

  丝晖将她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黑影,蹲着身,细小的胳臂轻搂住小树苗,沁心的木头芬芳侵入鼻间。

  一棵树、一个小女孩,孤伶相依。

  这情景触动冠耘的心,远远站在宿舍旁边,原本想冲上前,质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工作是做饭?但她周遭的孤寂,止住他的质询。

  带着冲动,大步跨出去,他不发一语,弯腰,抢走小书怀里的树苗,另一手拿起锄头。

  怔愣三秒,小书了解冠耘的动作,快步提起水桶,追随他的脚步,奔到牧场另一角,种下菩提树。

  从此,这里是她的私密园地,这里有他对她的心,日复一日,她在这棵树下幻想他的爱情。

  她又到这里来?

  冠耘站到她背后,久久不发一语。

  只要小书不在厨房、不在房间,他笃定能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她总是抱着菩提树、靠着菩提树,一如往昔,明明是亲蔫的动作,不晓得为什么,他总在这样的宁静空间里看见孤独,她的孤独一次次促使他的心动,总要他发挥足够的意志力,才能压制动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

  掏空音调里的表情,他冷淡得教人心惊。

  小书先是一愣,僵硬身体,然后像机器人般,缓缓回头。

  “冠耘先生好。”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捡树叶。”小书巴巴地走到他身边,巴巴地把手上的心形叶片捧到他面前。“很美,对不对?”

  横瞄一眼,他看不出哪里特殊。

  冠耘的“不生气”鼓励了小书多说几句:

  “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证道,他怜悯世间情苦,身为人更苦,产生了普渡世人的想法。”这个起头话题有点怪,但他们很少交谈,第一次不自然,难免。

  “你想普渡谁?”意外地,他非但不生气,还与她交谈一句。

  可以的话,她最想普渡自己的爱情,只不过遂意难,遂心更难。

  “我没有佛祖的能力,只能自私地希望自己平安顺利。”

  自私?与其说她自私,不如说她认分,她认分地当一个下人,认分地在他回过头时低眉,她从没因为攀关系,就认定自己与众不同。

  “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冠耘问。

  不管有没有苏真婵,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走到尽头。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是你给我未来,我的未来会依照你的要求行进。”她是个谦卑的膜拜者,爱他是她唯一奢求。

  “你从没有过想要的东西?”冠耘又问。

  一、二、三,他问了她三句话,这……算是聊天了吧!小书的心中涨满喜悦。

  “我有。”她回得又快又迅速。

  “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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