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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你不快乐?”直觉地,他的指尖拂上她额头,企图拂去上面的抑郁。

  “没有,只是……我只是累了。”避重就轻,她的心事,她自己处理。

  “要我离开吗?”他体贴问。

  “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惜织问。

  她发觉,他眉间有同样的抑郁。

  “你想谈吗?”

  “好啊。”点头,若婚礼果真迫在眼前,往后,谈的机会不多了吧!

  龙帧摊开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在身边,小小的她,居然是他的安定泉源,令人难置信是吧?

  两人走进梅园,大大小小的梅子结在枝头,引人垂涎。

  “梅子可以采收了。”仰头,惜织说。

  “你要酿梅酒?”

  “你说过不会让我感觉寒冷,梅酒似乎不需要了,不过我还是想酿几瓮梅酒,做些蜜果子,在夜深人静时候和你共尝。”

  随口一个不经意皆是回忆,属于他们的共同记忆太多,多到她无法和现实生活切离。

  “就像此刻?”

  “对。一壶暖酒,暖了肠胃,也暖心。说吧,什么事困扰你?”

  “我要大婚了,下个月初三。”开门见山,他知道不管迂回或直接,她都会受伤。

  惜织以为自己做够了心理准备,以为重新听到同样话题不会心碎,对不起,她错了,心仍痛得一塌糊涂。

  骄傲抑不住狂奔泪水,低头,泪滚下,断线的珍珠落入春泥。

  “那很好啊!你早该成亲,对象是谁?”

  抹去泪,她刻意带笑,刻意装出轻松惬意,殊不知每句话都是椎心,一下一下,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的快乐让他不满,闷闷地,他答:“是湘屏公主,这几个月来,我和父皇不断商量这件事,她是皇后的人,丞相认为这个婚姻有助于拉拢皇后娘家的势力,也让我和龙狄有机会握手言和。”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湘屏公主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婉颐柔和、雍容大度,从小她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一个皇后,她几乎能称得上是最佳皇后典范。”

  “那很好,恭喜你能娶进一个好妃子。”

  她的恭喜背后插了把利刀,将她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鲜明疼痛侵蚀她每分感觉,被分割的不单单是她的心,还有她的知觉、意识、她的一切一切。

  “你是真心话?”松开她,他站到她对面相询。

  是假意非真心,但她必须将它当成真心来处理,重重地,她点了下头。

  “你不介意名位,不在乎将来是不是能当上皇后?”他又问,慎重其事。

  她笑了,微微的苦自舌间渗出。“皇后从来不是我的目标。”

  “那好,你把名分让给她,我们之间照旧。”松口气,她比他想像中更好沟通。

  他的意思是,心中最在乎的仍是她,不是那个湘屏公主,除了后位,他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却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们将维持眼前的相处模式,不谈未来,不计画婚姻,他们在一起,只为著单纯的幸福。

  这个说法带给惜织些微快乐,“维持眼前”是她最愉快的选择,至少无身无分,她不至于对不起母亲,又可以暂且抛弃罪恶,以喜欢为名,纵容自己沉浸爱情,即便有朝梦醒,至少不是明天的事情。

  她的爱情出现一丝曙光,她的心情暂且回温。

  “嗯,我不要名分。”

  小手伸入他掌心,春未了,夜里的空气仍带有丝丝寒意。

  “很好,父皇答应五月中让我迎你入门,你称她一声姊姊,两人和平相处。”

  他的话迅速僵住她的心思,缓缓地,她松开五指,退后一步。

  “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

  “我不要。”迅速地,她回答。

  “不要嫁给我?”

  “是,不要嫁给你。”她重复他的话。

  “为什么?”

  “我们之间有恨。”她说得实心实意。

  “你还在记恨?”眉心的皱褶更深了。

  “对。”她认真点头。

  “说不通,你不愿嫁给我,却想和我在一起?你的恨告诉你,和我在一起无所谓,缘给我却大不行?这种说法不合逻辑……”一个念头闪过,“你想以退为进是吧?你想当高高在上的皇后,只不过你的骄傲让你说不出口?或者你早听说我要大婚的事情,早在心里拟好对策?”

  他的猜测一步一步将她逼进角落,说不出口的冤,申诉不来的苦,是心痛。

  “说话,不准沉默,你到底要什么?要名分地位,还是替母亲报仇?只要你敢说出口,我就给得起,不需要拐弯抹角,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他居然说她欲擒故纵?!

  退后两步,心防崩溃,他欺人太甚。

  “以前你至少诚实勇敢,你敢大声说出心之所欲,现在的你,变圆滑了,也变得虚伪。”

  好个虚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不抢后位是虚伪。抢了后位呢?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吧?他挑了两个最差的角色由她选,她该前进或后退?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幽幽地,她问。

  “你不是?”

  “我不是,我骄傲得连皇后之位都不屑。”

  “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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