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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李雄天的问题,令大家不禁面面相虚,心生忧虑。

  天边的乌云正快速聚拢,层层遮蔽了才透出光亮

  的晨曦,今儿天候相当不稳,从一大早山顶上就雷电交加,骤雨成烟,天色陡然昏沉晦暗。

  李雄刚站在廊下已经整整三个钟头了,他双手负在背后,两只眼睛直凛凛地望着远方的小径,几乎要把繁密的雨帘给望穿了。

  他的妻子吴贵珠几度想去劝他先进屋子休息一会儿,但才张口却又作罢。丈夫的刀子口豆腐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他爱阿靖,器重阿靖,这儿子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所以他不能忍受阿靖的叛逆反骨。

  其实说穿了,这样的性格不就是遗传他吗?当年她婆婆苦口婆心劝他千万不要走上黑道这条不归路,甚至以死做要胁,结果呢?他执意想做的,没人能阻止得了,正如阿靖的死硬脾气。

  现在阿靖按照意愿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他却固执的非要儿子听他的,还匪夷所思的想出这种残酷的烂法子来考验逼迫他,真气死人。

  吴贵珠沮丧地摇摇头,走回屋子里。

  “大嫂,大哥他人呢?”李雄天自长廊的另一头走来。  吴贵珠冷着脸,伸手往左侧指了指。“你去告诉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就算急死也没用。”

  “有阿飞赶去帮忙,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李雄天其实心里也是急得要命,但他不敢再雪上加霜,只能软言安抚大嫂。

  “哼!”她不领情的冷哼一声,随即走进屋内。

  望着他大嫂悻悻然离开的背影,李雄天双肩也不觉垮了下来。

  大半天了,派出去的人都说没见到阿靖和阿猴那帮人的踪迹,只找到在大街上心急如焚的阿飞和陆少琪,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大哥,呃,我们近二十个弟兄,都只能和阿猴那票人打个不分输赢,依你看要不要……”李雄天已想不出别的法子,极需他大哥帮忙拿个主意。

  “不用。”李华刚两眼依旧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子,“进去吧,是福是祸终是他的造化。”

  两人前脚才提起,背后已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是李靖、李雄飞和陆少琪三人。

  李雄天见状,顾不得大雨滂沦,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你们怎么样?”

  坐在马背上的李靖咧嘴一笑,大风大雨横向狂飙

  打来,满地的落叶四散纷飞,撕扯着他被雨水打湿染着鲜血的衣衫。

  李雄飞率先跃下马,伸手想将李靖从马背上带下来,却被他挥臂甩开,他径自负伤下马。往长廊这边走来,李雄天和李雄刚这才注意到他伤得不轻,头脸和四肢瘀青处处。

  “陆小姐,麻烦你先扶他进去敷药。”

  “好的。

  陆少琪全身湿透,长发在风中翻飞飘扬,急骤丰沛的雨水打在她身上,显露出单薄水衫内曼妙婀娜的曲线,害李雄飞和李雄天急急把眼光调开,生怕对这位娇客失礼。

  “不用,我自己会走。”

  李靖定立在廊外和李雄刚距离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对峙互望,雨水顺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淌流而下,那壮硕结实的肌肉线条像是艺术雕塑品。

  凭良心讲,李雄刚是非常以李靖为荣的,瞧他健硕的体格,凛冽的面容,多么像他这个当年黑道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南霸天。

  可惜他父子两人就像结了几辈子的宿世怨仇.无论何时何地见了面从不给对方好脸色看,一如此刻。

  “李靖,进去吧。”陆少琪低声提醒他。

  可他动也不动,只是目无表情地瞪视着廊下的父亲。战果如何,自不必多言,他浑身是血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们继续保持无言的对峙,所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全消融在凶猛的雷雨声中,旁边三个人全下意识地屏息观看着这一幕的波涛暗涌。

  待李雄刚扯动双唇,开口叫了一声阿靖,他竟充耳未闻地背过身子往他的住处绿园走去,从水帘望出去,他的背影如同罗马史诗中的天神,自有一股威势。

  “李靖,等等我。”陆少琪急忙跟着他的脚步离开。

  他们一走,急得快疯掉的李雄天,马上抓着李雄飞问:“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没事,阿靖把阿猴那个‘南天帮’给铲了。”李雄飞望着李靖还算稳健的步伐,料想他大概撑得住回到屋子,便兀自走向长廊下的李雄刚。

  “就他一个人?”不会吧?李雄天十分惊讶。

  “这不是你们要的成绩?”他讽刺地反问。

  “那你……你为什么没有去帮他?”李雄天又问。

  “阿猴那票人在弹珠房被阿靖堵上,当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了。”李雄飞把目光定在他大哥脸上,“阿靖这次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但他一辈子也不会接你手中的棒子。死了这条心吧。”话一说完,他即刻转身离开。

  “他不接,你接。”

  李雄刚的嗓子在风雨中嘶吼了起来。和阿靖的标悍刚烈比起来,阿飞的沉潜内敛更适合继承家业。

  李雄飞离去的脚步在如海涛的雨声中止住,他回眸定定地望了李雄刚一眼,两拳紧握又松了开来,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别动,”陆少琪从李柔那儿抱来一大箱的急救用品,正仔细的帮李靖清理伤口。“再忍一下下就好了。”

  她虽然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但湿漉漉的长发犹来不及吹干,就忙着先替他疗伤。

  李家自从老奶奶从澳洲回来以后,举凡打架斗殴、夜不归营的事,都得小心暗中进行,以免惊扰了她老人家。

  “你在我脸上、身上涂上这些红红绿绿,叫我今晚怎么到‘浪子’见人!”李靖笑道

  脱下他的上衣,陆少琪这才惊见他的伤势实在严重,必须到外科诊所彻底医治一番。偏这顽固的不良青年死也不肯听话,硬是赖在她的床上,霸着她新买来的史努比抱枕不放。

  “伤成这样,你还想出去野?不行!”陆少琪把剪刀用力刺向床头旁雨花台架上的一只木雕上。“三天内,你敢给我走出这个房间,当心我凶性大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哇,好泼辣!

  “行,但这三天你得寸步不离的陪着我。”鼻青脸肿的他做出挤眉弄眼的轻佻样。

  陆少琪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很想留下来陪你,就怕你的家人没办法谅解。别忘了,我是来当你的家教的。”

  “那又如何?师生恋并不犯法。”他长臂一伸,把她纤弱的身子勾进怀里,一起滚进背后的大床,抢在她开口求饶之前,先吻住她的唇。

  一阵热烈的缠绵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我

  们的事,迟早要向他们坦承,你该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但……”陆少琪若有所思地抚着他脸上的伤,心疼且忧惧地喟然一叹。“你会成为黑道份子,传承你父亲的衣钵吗?”

  “你怕?”

  “当然。”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如果真要那样,她或许会选择——分手。

  “万一——”

  他才启齿,她立即用纤指捂住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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