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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韦一箭也是眉飞色舞,不断称颂:“这婚事真做对啦,堡主!外貌是美是丑倒在其次,难得的是性情温文、节度大方,一点官家子弟的浮华气息也没有,而且才华出众,书读得好,还跟杜秀山舅老爷习得一身机关之学。堡主,你有这么了不起的小舅子,还需担心你即将过门的夫人会不如你的意吗?好啦!好啦!开心的等着做新郎倌吧!”燕无极好心的点醒他们:“别忘了,跟我拜堂的是郭姑娘,不是郭公子。”

  “既是孪生,相差也没多少。”韦一箭笑道。

  燕无极如果也能这么乐观就好啰!那夜,他藏身暗处目送贞阳进去,怕的是她遇上难以解释的状况,正庆幸提灯来找她的是郭铁诺,却因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满肚子的惊疑、不安和愤慨,彷佛给人打了一巴掌般难受。她果真想逃婚!她根本不愿意嫁给他!她也不想一想,他就心甘情愿娶她吗?总算她后来改变主意,使他心里好过些,但是更教他震惊的是,郭铁诺对贞阳的态度,他似乎巴不得贞阳跟他一道回汾阳,丝毫不在乎退婚的后果!燕无极告诉自己,他当然不爱郭贞阳,只是都快要做夫妻了,总希望和睦相处一辈子,然则,他有个坏预感,郭铁诺将成为他这辈子最难应付的敌人。

  “堡主!”个性沉稳的关饮虹,多少看出他怀有心事,单刀直入地问道:“迎亲这一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燕无极自卫地笑了笑,很多话根本说不出口。

  “没事。只是还没见到人,先别预存太大的希望,以免日后想不开去撞墙。”

  “堡主也患了男人结婚前患得患失的毛病啦!想当年我老娘要给我成亲前,我也是又欢喜又巴不得逃得远远的。”韦一箭好心的提供过来人的经验。“其实,好坏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嘛,要依靠咱们男人终生,一开始就给她来个下马威,哪个女人敢不乖乖听话?”

  他不画蛇添足倒也罢了,这一详加解说,只差没笑死了缺德鬼苏鸣,燕无极和关饮虹的修养和良心比他多那么一点点,拚命忍住笑意。

  “老天!你简直马不知脸长,竟然有脸大谈驯妻记!小心我回头告诉嫂子去。”

  苏鸣自己没老婆,就爱取笑人家怕老婆。其实,韦夫人也不是多凶悍的女人,而是她太美了,韦一箭则太丑,对美女老婆不免由爱生敬,久而久之由敬生畏,男人一旦在老婆面前屈服已惯,自然再也大声不起来,一切唯老婆之命是从。

  “我们夫妻恩爱就好,关你屁事!”

  倒也是!只是,其它三个大男人不免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均是白手起家,靠自己本事打下一片天的胜利者,生活实战累积起他们的自信和自尊,男人与男人间或可分出高下,但在女人面前,不用说,他们全都高高在上,所谓的“夫与天齐”,女人是为了伺候男人和传宗接代而存在的,三从四德、温婉娴淑是身为女人必备的教养,没有第二选择。

  韦一箭冷哼一声。他太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不打算纠正他们,有些教训是教不来的,必须让他们亲自在女人面前栽个筋斗,他们才会相信这世上的女人不是只有一个模板。有各具特色的男人,当然就有各怀本事的女人!从他艳若桃李、性别如火,兼又重情重义的老婆大人身上,他已然领教太多女人不输给男人的另一面。不用说,在伙伴面前,他宁死也不会承认,不为什么,只为这一张脸皮。男人啊!是爱面子胜过爱其它东西的奇怪动物。

  三虎将走后,燕无极独自沉思,发觉自己并不排斥像贞阳那样的妻子,至少她很真,很纯洁,若说女人有哪一项毛病最教燕无极深痛恶绝的,那就是欺骗与玩弄男人的感情!他发誓,再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左右他的感情!欲当他的妻子,就必须听他的话,将他当成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事事以他为主,乖乖的,就行了。

  “照我看,我那两天后要过门的夫人是不大乖的,富家千金嘛,难免娇宠惯了。

  ”燕无极冷静的想。“还好,她年纪尚幼,过门后我自会纠正她。小小一名女子,还怕教不好她以符合我的期望吗?笑话!”

  “堡主!”

  两个年约三十的精壮汉子,同时来到他面前,沈墨和史奔,一瘦一粗,一冷一热,被燕门堡的人私下封为冷将与笑将,是燕无极身边两个贴身侍卫,一出门即如影随形的保护燕无极的安全,此次去汾阳迎亲,他们另有任务所以没跟去。此时,冷将沉墨的两手上捧着一个长形的锦盒,隐约可闻到自锦盒中散发出的幽兰馨香,燕无极心中一动,目光紧缩般的射出两道冷箭,彷佛想穿透那个锦盒,脸上则面无表情的听史奔回话:

  “堡主,洛阳李家庄的少庄主已于正月十五日突然去世,李少夫人袁咏初在这月初已回到娘家。这是袁家派人专程送予堡主的贺礼!”

  燕无极没有其它表示,两人都懂他的意思,沉墨放下锦盒,和史奔退了出去。

  幽兰馨香彷如幽灵般游走整个厅堂,似无意又有意的勾起燕无极的回忆,让他又爱又恨的那个女人啊,如今又如鬼魅一样出现了。打开锦盒,展开里头珍放的一卷画轴,宛如空谷幽兰似的淡妆美人,活生生地立在他眼前,娇柔多姿丽无双,偏又有着清纯惹人怜爱的气质。为什么送来她的画像?想挽回什么?或证明什么?

  画上题有半阙《临江仙》: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虹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燕无极的心沸腾起来了,紧握着画轴的两手亦为之颤动,瞪着画中美若花仙子的女人,一抹悲愤的情绪从他胸中升了起来,脸上是一片肃杀之气,眼神降至冰点。这个女人,袁咏初——新丧失不久,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与他重修旧好,大胆的暗示他今宵重逢相见,但愿是真而非梦耶!

  无耻的女人!前夫的死,对她而言,只是死了一只猫或者狗,在洛阳哭完丧,回到娘家把泪一抹,即刻又扮出笑脸,开始挑下一任丈夫啦!

  她倒也乖觉,只敢以请暗示,又无落款,随时可撇清得一乾二净,任谁也无法指着她鼻子骂“不守妇道”!教外人瞧见这幅画,还当他燕无极是难舍旧情,画了她的人像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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