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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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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水无鱼空作浪,绣花虽好不闻香。”她连泼人冷水这等事都干得挺精采,当然便训了人家一顿。“你们这几个不切实际的家伙,画这些死东西做什麽?我宁可去外头看看真正的山水,采一把芳香的鲜花。我走了!”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三个相视错愕的男女。 所以,当她无意中撞见段拂在练武,会发出咯咯笑声说:“瞧你像什麽?武大郎练把式——王八架子!”也不必太吃惊了。 若说段拂从此讨厌习武是她害的,也有几分真实性,因为她事後又发表了一段颇为中肯的评语。“段拂,凭你这一身文人骨头想学好武功,简直是老和尚看嫁妆——下辈子再说吧!你们段家的独门武功让你来学,那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白白糟蹋好东西!太可惜了。”原本他想“勤能补拙”的,最後也给她评断得信心大丧。 一个男人,尤其是有尊严的男人,总希望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强人;让心上人感到与有荣焉,是最令男人感到骄傲了。 偏偏,他的心上人喜欢“斜眼”看人。他的长处,她视而不见,他的短处,她牢记在心。有时他不免怀疑,是不是他曾做错什麽,让蝶儿对他嘴坏心冷?因为不记得从何时起,她不再娇语唤他段哥哥,而直接叫他段拂,不高兴就叫他段乌云。 或者,只是单纯的没缘分?不,他不相信。段父有心和“风雷山庄”结成亲家,当时蝶儿和花霞都尚未出世,论年纪,小他三岁的雷洞春应该是第一个被考虑的对象,段父带他来也有要他自已亲眼看一看的用意,若非天意安排,怎会那麽巧,阴错阳差的先见著二庄主,听说了他的苦恼,双方便击掌为誓,指腹为婚起来,教他连选择都没得选择。这不叫有缘分,怎样才算有缘? 但若真有缘,为何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他不懂。那麽多女人奉承他,唯独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孩不理睬他;那麽多可以选择的对象,他偏偏今生只想娶她。 他用心打造一座筑梦织锦的皇宫要献给她,她依恋的却是户外的山青水秀、湖光竹影,爱听鸟鸣更甚於他的琴音箫韵。 十七年的痴心,到头来,会不会落得了如春梦一场空? 或许是他作茧自缚,自寻烦恼?大多数人都是成了亲之後才开始学习互相迁就,不也双双白头偕老吗?叹只叹他的浪漫性子,向往“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莹柔月光轻照下的浪漫相约,何等喜悦!风蝶影从来不曾赴约,她属猪的,爱睡成癖。段拂痴痴地等待伊人来相约,到最後,结局总是自顾自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迷恋她哪一点?为何能牵动他心弦的一直是她?他真的不懂,只知自已什麽都忍得,忍受她的无礼,忍受她的活泼好动、不安於室,忍受她的天真任性、自比一代英雄,就是不能忍受失去她。 虽然她很吵、很没气质,他依然深深恋慕著她。 这笔情帐该怎麽算?是他傻,傻得死心塌地不肯另择良配?还是她傻,傻得不知珍惜他的百般好处? 朝廷所表扬的是烈女节妇,痴男义夫可有人来称颂? 说出来,只怕赢来一声哧笑。“傻!” 段拂迎风吁叹,愁思在抱,低著眉头拨动琴弦,按捺著一条一条的弦线,一声一声的思量著,好像在述说他心头的苦楚,弦声转为急促,道尽了他心中无穷的情事……突然,绷地一声,断了一根琴弦,他怔住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他感应到不良的预感,寒意由心底冒上来,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莫菲蝶儿出事了?”他心中的想法,跑马灯似的转来转去。 冷不防,天外飞来魔音: “可恨啊,琴音恼人眠不得,铁弹射弦,弦断我欢喜。” 段拂乍听愕然,旋即心领神会的低头细看,膝上的古琴琴弦断得奇突,脚边赫然惊见一颗铁弹子,月色昏黄,若非有人提醒,他也不会留意到。 “是谁这样恶作剧,出来!” 段拂恼了。在月娘的拥吻下,只觉被得一身诗意、潇洒与浪漫,即使情愁也是很美丽,这般气氛甚难得,却教恶人硬生生的糟蹋了。 “呵,我不找你出气,你倒先来惹我,怎麽我不过在家里*隐居*半年,这外边的人全变得不懂礼教,恶人先告状啦!” 声音甜美,口气很大,语意更是傲慢,听得段拂眉头紧锁,起身想发作,却见从天降下一位仙子也似的美貌姑娘,一股气瞬即消弭无踪。看她作少妇妆扮,气质仍像个少女,肤如凝脂,面貌姣好,艳采里微带刁顽神气。 一股邪气写在她的眉梢,可是任何男人只要见到她那楚腰一握、弱不胜衣的清丽身影,便都无法对她太生气,而她显然知道这一点,不免更加恶霸的指著人家鼻子骂。“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来这里鬼哭神嚎扰人清梦,该罚不该罚?” “无知少妇,仙乐入耳竟然嫌弃?” “你才无知到自以为是,什麽仙乐?是噪音!” 段拂大大的不悦了,感到被人拿牛粪抹了一脸似的侮辱。他的琴音名震公卿,放眼江南无人能出其右,今天对牛弹琴,被说成是“鬼哭神嚎”、“扰人清梦的噪音”,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女子是耳朵有毛病,还是他倒楣的遇到音感特差的“风蝶影第二”? “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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