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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不会折断你的羽翼的。"他抚摸她的头发,有千万个理由不愿意放开她。爱才惜才,就算追求她,也要与事业齐头并进,从未想过要将她拘束在身边,也没有想到她会再度远离。

  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太博爱,还是太自私呢?他看着她,这个每时每刻都在成长的可人儿,像成熟的红苹果一样散发出妩媚诱人的香气,可以将她放出去吗?不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一去不回吗?

  "苏纪槐?"她推推他的肩膀,不理解他的沉默,他不是该给自己打气的吗?

  "小小的鱼。"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胛里,缓缓地、深深地摩擦,吸取她独有的香馥气息,"我小小的鱼,游离了鱼缸,游离了池塘,现在沿着我这条河,向大海奔去。"

  "像诗一样。"她笑,看着手上还拿着的文件,没有打开的意思。没有打开,就是信了。这里面没有怀疑或做作的成分,因为是他,她就相信了。

  苏纪槐太累了,在冯椿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下一次这样亲昵的举动,要多久以后才会再现呢?

  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而冯椿,已经不知去向。

  第十一章

  她没有等他醒来就离开了,不想因为他的温柔而使她变得软弱。希望成为足以匹配他的优秀者——抱着如此宏伟的目标,冯椿去了巴黎,从打杂小妹做起。

  又是一个新开始,她的背景一片纯白,她只是说自己喜欢服装设计,

  "为什么呢?"雇用她的那位简约主义大师顺口问道。

  "因为,"她想起某个男人趴在她的柜台上吐出的一个个字眼,"就是喜欢而已。"

  一年后,在巴黎见到亚力,他已经回来打点自己的生意了。苏氏的首席设计换了人。她方才开始着急,因为她突然想到,没有什么事可以永远,等待也是一样。

  她越发努力,在这一年升为设计助理。

  一年后,苏氏开始向欧美伸展触角,服装业一马当先。苏纪槐的打板才能经过他过去合作伙伴的口口相传,变得像奇迹一样。

  原来,他曾经和那么多大师合作过呀。她从他的宣传广告旁走过,没有停留,追赶的人是没有闲心四处张望的。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一路追随着她,可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幅幅待完成的设计图。

  这一年,她得到机会在大师的服装秀上,推出一件礼服。加油!

  一年后,她听着依莲寄来的周杰伦的那首《蜗牛》,继续着她的攀登。她的风格产生了改变,开始向简约主义靠拢,设计也变得老练了。而她的年龄,又大了一岁。

  这一年,她随着导师周游世界,吸收各地的元素风情,然后,躲在工作室里发疯一般画了三个月。

  第二年,命名"蜗牛"的服装秀开场了,设计师:冯椿——一个在巴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她坐在后台,周围冷冷清清。所有的人都围着导师在前面打转,模特们上好了妆,在等待开场的音乐。她面对着手中的文件发呆,那是一份被长久带在身上、表面磨损却尚未拆封的文件。她还在考虑——

  要看吗?

  半晌,她终于撕开了文件袋。这里不是信任与不信任的冲突,而是事关导师(该说前任吗?),她还是想知道的。

  文件很简单,导师的死亡证明上的时间比当初大家告诉她的晚了一天。还有一张原设计师所有成员签字的申明,隐瞒的理由是——不想让她伤心。

  他们还附上了邀请,希望她随这个认真的男人回黎巴嫩看看他们——等待的朋友们。

  当每个人只为自己打拼、只想着自己的前途时,等待还是为等待吗?或许只是一种空话吧。她和苏纪槐不正是如此吗?分开的时候怀着对彼此莫大的信任、莫大的期许。而在这最后的一年里,她想到他的时候屈指可数,或许一开始,她就是那个被爱的人,从而造成了今日的她。

  苏纪槐,你到底是把我宠坏了。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脑发热,想着每一个斗智的小片断,唇间浮现淡淡的笑意。冯椿呀冯椿,你非得在这节骨眼上,一次想个够吗?

  "冯?"义务来帮忙的亚力依着门框,"怎么了?"

  "城堡还没有塌陷。"文件像纸飞机在斗室间徘徊,她站起来,又是信心十足。

  "要开始了。"一瞬间,亚力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苏纪槐。

  "开始。"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处乘着叶片往前飞……

  小小的蜗牛,经过漫长的雨季,终于从壳里探出头,开始攀爬。小小的鱼,在经过许多冬夏,终于游进深深的大海。

  一切才刚开始呢。

  坐在空旷无人的大厅里吃着自己做的蛋糕,周围堆满鲜花,空气里回荡着隔夜的掌声。

  成功来得太快了,仿佛以前的努力都不存在。没有人能在繁华过后为她停留、为她见证当日的辛苦,那些是属于她自己的。

  他没有来。如果他来,她的心一定会有感应,她的眼必定会在万人之中将他发现,但是没有。

  当蜗牛站在高高的T形台上,众人在喝彩,却惟独缺了他那一份。过于骄傲了吗?也许她还没有达到苏纪槐的标准,这还不是说"可以了"的时候。但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了……或者是……没有那种默契……

  但是,不管什么理由,她想念他呢。她站在那里不断地搜索,期待他的出现,她以为自己不会错过呢?可是……

  两个理想主义的笨蛋。她遮住自己的脸,这下受伤了吧。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如意料中圆满的;很多故事都是如此这般就打住了,不会再有男主角来叩门,不会再有轻轻的脚步声、蕴含着阳光的声音,像现在——

  那个王子从云端走来,从白云上扯下几缕云片做成了衣裳,阳光从他头顶行过,撒下几根金线为他做成刺绣,黑蝶贝的扣子一如他深邃的眸子,在暗夜中发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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