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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那一个,因为我是他多出来的责任。为了自保,所以我很早就得学会怎样保护自己,免得让我叔叔把我伤的太严重;等到更大一点,知道再怎么躲都还是得挨打,所以我决定以暴制暴。”平铺直达的语气,像在说

  另一个人的事情般。

  他举起酒杯,将林中仅余的红酒饮尽。

  “刚开始不太顺利,但等我回击的拳头愈来愈重,我叔叔就不太敢动我了。”他微微一笑。“拳头真的很好用,可以在必要时发挥功效。”

  话虽然说的很轻松,但他愈是如此,她的心就愈加刺痛,维持脸上表情平和,不流露出任何情感。“后来呢?”

  他拿起酒瓶又倒满了一杯酒。“后来我加入一些国中中辍生组成的帮派,因为只要跟他们在一起,就有得吃、有得玩,不用回家去,更不用跟我叔叔大小眼。”吃完盘中最后一口牛肉后,他将刀叉放在上面,

  推到一旁,执起餐巾拭嘴,然后才抬头望向她。“你想再听细节吗?接下来会很血腥,不太适合在餐桌上讲这些。”

  “没关系,我要听!”她轻轻地说道。

  “OK。”他又饮了一口酒,将餐巾摺叠放好后两手叉握搁置在桌面上,表情专注地看着她。“国小毕业那年暑假,我就开始跟那些兄弟们鬼混,不再回那个家找气受,白天打电动,晚上则到没有父母管的人家里面闲聊过夜,如果有人在外面遇到不愉快的事,就拿着棒子出去帮朋友报仇!渐渐地,我发现打人的快感,即使已经把人打到跪地求饶,头破血流也不会轻易地罢手,对方哀得愈大声,我下手就愈重。”

  她倒抽口凉气,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他说那又是另一种震撼,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嘴巴继续说着他“年少轻狂”时所干下的恶事,看到她脸上的震骇、眸中的惊恐,只觉得内心一片麻木……是酒精的缘故吧!可以让他这么坦白说出这一切。

  啊!若他早知道酒有这样的功效,他就应该学父亲和叔叔一般,毕竟他身上流的血液和他们相同,需要酒来安抚烦乱的心境。

  快了吧!她眼中很快就会露出对他的厌憎和轻视,他下再会是她心中所想的人——那个高尚、正直、完美的家伙。

  “后来呢……你是怎么脱离帮派的?”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十三岁时,我把一个将我的朋友打伤的人打个半死,因为那个人是某个立法委员之子,所以我很快就被警察抓了。”说到这,他又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闭上眼睛片刻后又张开。“我妈妈被通知到警察局时,我还是不知道悔改,即使我妈妈狠狠打骂了我一顿,我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直到——我看到我妈妈向那个立法委员下跪,请他们饶恕我时,我才……”到此,他几已说不下去,现在回想起,那些记忆就像刀般,砍得他全身发痛不停地流血。

  王茗菲咬紧牙关,不准自己出声。

  “后来对方决定不再计较,警察也给与口头警告,说如果我再犯,绝对不轻饶,便让我妈领我走。之后,我妈便带我离开故乡,上来台北开始新生活,没过多久,我妈就嫁给老爷子,从此以后,我进了王家,彻头彻尾地过着全新的生活。”

  他缓缓抬起头。

  “我说完了,关于我的过去,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她握紧双手,然后摇摇头。

  “好!那现在你都知道后,打算怎么做?”带上微笑的面具,姿态优雅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很少喝那么多杯酒,因为他不愿重蹈父、叔的覆辙——被酒给毁了。但他无法停下来,他需要酒来麻痹一些感觉……

  “你爱我吗?”

  他愣了愣。“当然,我当然爱你!”直觉反应地说道。

  “你爱我吗?”

  他皱眉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不是已经说了,我——爱——你!”

  她吸口气。“你恨我吗?”

  “你恨我吗?”

  面对她突然转换的问题,他再度愣忡。“我——我不恨你!”到底是谁酒喝多了?是她胡乱问的,还是他得到幻听?

  “你爱我吗?”

  “……”

  “你恨我吗?”她一瞬也不瞬地直视他,直探进他灵魂深处。

  一直支撑他的细线突然断了,冷静面具完全崩裂。“你该死!干嘛一直这样问我?我恨你吗?是的!我此时此刻的确是恨你的!”他再也忍不住狂吼道。

  终于把他逼出那层假面了吗?她露出带着哀威的微笑,心中一点都不觉得得意,知道自己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恨我去挖你一直刻意隐瞒的过去?”她毫不放松地继续开口问道,不让他有任何机会退回去。

  “没错!你干嘛去挖?当我费心忘掉过去的一切时,你为什么要拿回来呢?”

  过去或许抛不掉,可即使拿一块布掩住,也就看不见了,但她偏偏执意去翻开,毫不在意所扬起的灰尘与揭露的伤口有多大!

  他冰冷地瞪着她。“如今你知道了,终于发觉我配不上你,觉得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我吗?跟我离婚吗?”

  她定定望着他。“你会……让我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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