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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哎呀,老爷,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这么慎重的道歉呢?快别这样了,教您父亲见了,怕不骂一声“妻奴”哩。我这媳妇可难为了。”

  “好了好了,一年只算一份旧帐,再多一些你就要有提早守寡的准备。”就这两件事使得他追妻之路坎坷崎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硬要娶一个中国妻子来受罪。

  范若伦轻笑出声,替丈夫倒了茶又夹来食物,逗完了丈夫才看向儿子。

  “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不会是日本血统吧?”

  “我想那不是主因。”范群摇摇头,深知母亲的习性若锲而不舍的问到现在,显见其关心的程度已到了非知不可的地步了,由不得他不说的。“她很文静,很年轻,没有预料到爱情之前,我就已对她展开追求,这令她难以适应,习惯性的退缩以对。她也老实的告诉我,她没有远嫁外国的准备,也就是说,你们的儿子彻头彻尾的在单恋,而且野心大到想把单恋变成两情相悦。不过她比较理智,直接了当的拒绝了我。”

  “不会吧?我的儿子耶,我优秀到人见人爱的儿子耶,多少人排队挂号等着嫁的优秀美男子耶!”川端峻彦大呼小叫了起来。从小到大,多少小女生站在他们家门口就等见白马王子一面,怎么居然在台湾这个殖民地大大吃了瘪!他们台湾人到底在想什么?

  “爸,这与那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老爷,别再乱叫了。”范若伦拍拍丈夫,这几乎是三十多年的习惯了——就像在拍一只小狈。“群己,重点是你可以放弃她吗?你是个不轻易放感情的人,如果你带着遗憾回日本,你恐怕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了吧?与其如此,你难道不能再努力一下吗?这对生活平实的你而言可能有点不容易,可是谈情说爱嘛,男人总要做一些可以让女人感动的事,那些花招,我想你父亲一定很有心得。老爷——”她巧笑倩兮的偎向丈夫。

  川端峻彦翻翻白眼。

  “我这辈子只“追”过你母亲,用的是四年跑台湾五十次的笨方法,并且苦练好中文,才被允婚。可是儿子,你中文很棒,台湾也出入许多次不稀奇了,我怀疑我的方法对你会有用。”他对老婆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范群起身搂了父母一下,感谢他们的关心与唱作俱佳的逗他开心。

  他正色道:

  “我不是没想过发动猛烈追求的,因为爱情令人不由自主想占有,想以一切方法博得对方的心,但我不愿造成别人太多困扰,更别说那名女孩子正是我所心仪的人了。目前,能每天看到她我已心满意足,至于回到日本后的心情,以及日后要等多久才会谈感情……倒是不必想太多。真的,我很好。”能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很好的事,不管结局是所谓的圆满或悲惨。

  “没有爱上你,绝对是那名女孩子的损失。”范若伦点头说着。

  何尝不是他的遗憾呢?

  能相遇却不能相守。

  “碰!”

  一颗排球打落了她手上的书。

  罗红怔怔的看着滚到一边的球,想起自己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件,而那个事件,令她遇见了范群。

  “对不起!你人有没有怎样?”清亮的男中音迅速的传来。

  她抬头望去,有点刺目的看着一名男孩伴着阳光跑过来,立在她身前三大步,便是一个九十度的躬身。

  “对不起,我们在上体育课,有没有受伤?痛不痛?”躬身完后,男孩七手八脚的捡起她落在地上的书本。“这是你的书,啊!中文系的?你——”声音嘎然而止。

  罗红静静的收回书本,没有开口的欲望;几秒钟的打扰,却弄翻了她小心掩盖的思绪,心情复又往更深的失落跌宕而去。跨过四个日夜,却像挨去了四个寒暑。

  “喂,小姐,同学!”身后传来那个发呆了许久的男孩叫声。

  她疑惑的看着,还有事吗?

  “我喜欢你!我叫高开熹,我对你一见锺情,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叫高开熹的男孩追过来问。然后倒退着走,直直看着她。

  她止住步子,抬头看着这个没礼貌的男孩,心想着今年奇怪的人真不少。

  “我是电机系一年级的学生,我自我介绍过了,你呢?说一下啦。”他一直倒退着走,如果再走下去,铁定会撞到上回范群差点撞到的那根柱子,所以她不再走

  “我不想认识你。”

  “别这样说,我很有诚意,目前也没有女朋友,你中文系几年级?一定很少参加联谊或学校所举办的活动;我没见过你,如果我见过你,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由于他太接近她,所以她一直悄悄的后退,不喜欢他太丰沛的热情与汗水体味。范群很少汗流满身,也没有太明显的体味。

  不远处的球场一直有人在呼叫男孩的名字,男孩扬手挥了挥,将球丢回去,罗红趁机快步走开,不过没能摆脱男孩的如影随形。

  “你……走开。”她有些动气的低叫。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那以后我们偶尔有小口角时,就不怕了,我最怕看到母夜叉脸,怪吓人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一厢情愿呢?她该怎么制止他的黏人脾性别在她身上施展?她不愿看他,大眼看向路的前方,蓦地,她瞠大了眼,远方正向她走来的,不正是范群吗?他不是向学校请了长假,怎么会在此刻出现在校园中呢?

  范群走近了她,才看到她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健康型的大男孩。

  “罗红,我来接你回家,这位是?”他对男孩点头以示招呼。

  “不认得的人。”她没费心多看或招呼,向前走了几步,勾住范群的臂膀直直走开。

  心,在确切碰触到他的体温后,才真正踏实,似乎悬了数日的空洞不曾存在过一般。

  在这样意外重逢的喜悦中,不该有闲杂人等介入他们之间。在这儿,容不下不相干的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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