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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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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哩呼噜地吃完一碗,他扬声对隔壁摊的蚵仔煎老板叫道:“老板,一盘蚵仔煎。” “晚餐没吃?”她问。 “没吃的是你。我现在享用的是消夜。” “这样对身体不好。”不管是他吃东西的速度,还是狂撒调味料的行为,都是不好。 “东西好吃就行了。”有钱人家大概都自有一套养生哲学,但那可不关他这个平凡人的事。要保养,等他老了再说。 夜茴摇头: “我不认为这样会好吃。你看起来只是在吃调味料而已,食物本身的味道都被盖住了。一般来说,调味料只是用来提升食物本身的味道,而不是像你这样,好像主食是辣酱,配料是这堆面糊。” “这叫蚵仔煎。”他以闽南语正名。“你好像对食物很有研究?” “还好。”毕竟她在日本读的是所谓的新娘学校。 “你的口味非常清淡。”他又观察到她吃粥几乎不加调味料。 “这样才吃得出食材本身的美味。”她含了一口清粥,觉得这家店的米粥熬得不够化,配料也不够新鲜。但看了看招牌上“一碗五十元”的价格,实在没得挑剔了。 “混成一气也是美味的一种。就像人生,每过一日,就离清纯无垢愈远,永远回不到刚出生的那一刻。我们身上染了太多尘世的味道,就像这盘蚵仔煎。” 她挑剔地看著。 “看不到蚵仔的蚵仔煎,吃的是什么?” 这么廉价的东西,也实在是没得挑了。他挖起一大匙道:“吃人生里的酸甜苦辣喽!”呼噜,一口吃下。 “不必在意没有蚵仔?” “就像不必在意我们不若初生时的纯洁。”他又挖起一大匙:“重要的是,现在,美味,而我们正在享受著。” 难得穿上这件无袖睡衣。今夜太热,她仍没习惯台北的炎热,以及没有冷气的公寓。吹著电风扇也不济事,只好换上清凉的睡衣。 不是她保守,多年来只穿长袖服饰的原由是不想让左手臂的伤痕示人。 当年晓晨唠叼著她去做磨平美容手术,几乎天天要提上一回,但她不为所动,顶多开始穿长袖,不分春夏秋冬。 丑陋的十字伤痕,谁见了都要避开视线;她也不喜欢,但又不愿除去它。 这是纪念。纪念她与晓晨共有的那一段。 从出生到十七岁,她的生命中只有晓晨啊…… 言晏说,人不可能永远保有最初无垢的本貌,甚至於年幼时的本心,也不会持续到长大。但,她会。 她的记忆开得很早,三岁便有了。 被母亲打骂喝斥、关在阴暗不透光的房里、挨饿……痛苦的过程总是被人记得最深刻,想忘也忘不掉。那大概是她记忆会长得那么早的原因吧。 大妈——晓晨的生母早逝,但她对大妈却是有记忆的。 “叫妈妈!叫呀!”母亲用力捏她后腿的肉。一边还要努力挤出笑容面对“大姐”。 “真漂亮的孩子,过来我瞧瞧。”终年缠绵病榻的夫人半坐在床上笑出几声咳。 “去!”被用劲推拉之下,她简直是被甩到床前。 撞疼了,但疼痛已不能使三岁的她哭泣,她两只乌黑大眼看向大妈,防备著另一波被加诸的打骂。这些叫“妈妈”的,都会打人吧…… 夫人伸出手…… 啊,要打她了,要打她了……她下意识闭上眼。 “呵,洋娃娃似的,比晓晨俊多了,真可爱。”夫人轻抚她苹果般的小脸蛋,忍不住倾身在她面颊印下一个亲吻。 啊——她吓住,不明白这是什么。 “正好晓晨缺个上幼稚园的伴,就让夜茴陪她吧。秀佳,回头去把夜茴的东西搬到晓晨那边,姊妹俩正好作伴玩耍。” “是,是!我马上去——”王秀佳狂喜过后才想起好歹要假意推却一下:“呃……大姐,夜茴只是个野丫头,怎么可以陪在小小姐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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