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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一贯的温文不代表完全没脾气。若不是连丽秋一再出口恶言,并且针对叶盼融,他是无所谓的。她可以对他存有心计,但不该波及无辜旁人,尤其是他最想好生疼惜的人儿。

  然则连丽秋死命相中这唯一良人,岂肯放手?她也没太多慧心解意去思索迂回的良谋,冲口叫着:“如果你放不下她,我愿意与她共事一夫!”

  “荒唐!”沉喝而出,连白煦也震惊自己会如此狂怒冲天。

  不是凶神恶煞的面孔,却也吓哭了连丽秋!终于知道自己的行为已将斯文男人惹到了极限……但她没说错什么话,男人不是喜爱享齐人之福的吗?

  叶盼融也被白煦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失去温文气度的师父;然而一旦有人意有所指地侮辱他们师徒的关系,却会使他温文尽失,反应无比剧烈。

  “师父。”她伸出手,轻贴上白煦胸膛。

  白煦闭上眼好一会,举手覆住她的手,看向连丽秋:“抱歉,在下失礼了!有些话相当伤人,出口之前应当三思之好,希望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许多状似无心的话,往往伤人至极,不能因一时快意,便不负责任地脱口而出。千桃山之行,我想你还是别去了吧!”

  望着白煦趋于和缓的面孔,连丽秋壮起胆子问:“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今日的厥辞只说与我们师徒听到,在下尚可容忍;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若再无状陈述、毁人名节,将要如何弥补?你身为女子,应当明白名节的重要,又何苦践踏于其他女子?你还是留下吧!”

  无意再多言,伴着叶盼融走出厢院,留下呆立震惊的连丽秋。心急于自己名分恐难固,却也不敢造次地违逆白煦,硬说要跟去的话。若是惹他厌极,怎么顺利当上二少奶奶?十年虚度青春又如何?白家上下仍是全心向自己人,哪怜惜得了她?她太明白世情冷暖的道理了。

  只是……共事一夫为何会惹怒白煦?难不成他要叶盼融而不要她?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七章

  “千桃山”的景致是开阳一绝,尤其在春秋雨季,引得骚人墨客竞相来此吟咏诗词。有姹紫嫣红的香花开满遍野,千万株桃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尖削的山形之间,由山峰垂至谷渊之地,净是无边桃春丽色。千桃山的美在香花、在险峻的山形,交错成柔与刚的对比,惊叹了每一双眼。

  今日风寒了些许,游人稀少,但寒风吹拂桃花落成雨,美得眩人心魂。不畏寒的人,才有幸观看此美景。

  由白熙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地形陡峭,只有识途老马才懂得挑好路行走。白熙身为开阳人,自是当仁不让。一路上还不时停下来呼喊后方贵客,小心足下。

  除了十名奴仆扛着野宴用品之外,一大群游客声势更是浩大。白熙与妻妾、白煦、叶盼融,再加上赵紫姬,以及四名门公子与玉婉儿。

  说来也好笑,与名门四公子并称不上熟识,但这次来访,彷如大伙已然熟透,以知交视之。白煦能含笑以对,叶盼融则暗自凝眉,不晓得熟识的速度竟可如此之快!

  “白公子,听说你已有未婚妻了,是吗?”将马驱近白煦,玉婉儿尽量低声探问。其实她真的不想再来叼扰他们,只是事情走至此,又跳出一些意外,是她始料未及,便只好厚着脸皮再次出现了。她以为感情上而言,叶盼融会是走得一帆风顺;可惜波折仍是多得令人心惊,最最可惜的是——今日未能一睹白煦未婚妻的庐山真面目。

  “玉姑娘这么问,有何指教?”白煦一直不明白,这小女子何以对外人的事兴致勃勃?依她的伶慧程度,不该是那种好挖人隐私的多舌之人玉婉儿老实回应:“我以为你是爱着叶姊姊的。”

  “我爱她如血亲至宝。”但并非男女之爱……对吧?

  “你会娶别个女人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白煦并没有马上回答,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笑道:“我应该是不会娶任何女子。”

  “为什么?”这是她没料到的答案。

  “一旦我有了妻小,盼融便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是她世上的唯一亲人。若她终生未遇着深爱的男人,我怎么忍心先她而幸福?”那爱钻牛角尖、又极端偏激的孩子,不会眷恋不属于她的东西,也不与他人分享同一物品,宁割舍,也不占有、不争取。

  玉婉儿早知道白煦宅心仁厚到什么地步,但当他侃侃而谈时,仍不免又感动上一回。沉缅在他磊落的光晕中几乎无法自拔,但在感动的同时,仍不免讶异:“既然以她的幸福为前提,为何没有想过与她结成秦晋之好,共度一生呢?那么,你终生不必担心她过得不好,亦无须与她割舍掉浓厚的情分。”

  与盼融成亲!?为何人人都错以为他的用心必得以成亲来回收呢?人与人之间不能纯粹关怀,而非要有个目的来表示圆满吗?多么荒唐!

  “在下从未有目的去收养盼融!”他严正声明。

  “这已无关乎收养的初衷,而在于如今叶姊姊已届适婚年龄,心境与外貌皆已成熟,您又怎么肯定当年存着的孺慕之变,如今不会转成女对男的倾慕呢?三四年来,冰叶遇过的男人肯定不少,何以她未曾动过心呢?如果不是真正的无情,便是心中有人了,您未曾想过这问题吗?她已不是小孩子了。”一直以来,她便猜测这对师徒的情分由来以久,此刻印证了白煦收养叶盼融的事实,果真是渊远流长。

  叶盼融当然不是小孩子了。白煦闪神地回想到当初蒙住眼为叶盼融疗毒时,虽全神贯注于医治,但手下的触感仍不免强烈意识到自己碰触的是一具成熟的少女身躯……鼻息忽尔有些滞塞,不自在地抹去心中差点浮上的绮思与脸上的半丝狼狈。老天爷!他怎能深思这种龌龊事?简直是枉为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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