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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清寂的月夜,独坐在小亭中,回想着中午与花灵的谈话。

  李格非低头凝视手上的“化承万代”,久久无法回神。

  听说,这个伟大的令符可以使向来子息艰难的花家就此子孙绵延旺盛,所以花家令符现世的消息在前两天传遍全国之后,造成巨大的轰动,无不想亲眼一睹这块神奇的令牌!对于近来恶耗连连、治安败坏的盛莲国而言,花家令符的出现,无疑是个美好的消息。

  少育,一向是盛莲国的隐忧。人们虽然有两百年的平均寿命,生育年龄也长达一百五十年左右,但每一个盛莲女性在一生中极少能生出两个以上的子女。

  不过比起少育更惨的,是不育。墨莲男子的悲惨命运正是缘由自此。

  花承万代?放在他这个墨莲身上,真是个笑话。他自嘲的轻笑。

  “我当然不会变!我是墨莲,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变!”中午,他气极了,所以这么吼她。

  “也没有人叫你变啊!墨莲又怎样?了不起喔!老拿出来现是怎样?”

  现?这是什么用词!“墨莲没有怎样!它只是一种绝望!”

  “就只是不能让女人受孕而已,又不是不举,有必要这么自暴自弃吗?”花灵嗤道。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永远不会懂!”他咆哮。还有,小小疑惑一下——什么是不举?不举是什么意思?

  “你才不懂!你才搞不清楚状况!不能生育难道就表示你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不能生育难道就活该一辈子自暴自弃吗?如果你是这种心态的话,那你跟那些企图立法把墨莲关在残莲岛的家伙有什么不同?你要是不认为墨莲男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话,那劝你不要当这捞啥子‘墨莲代言人’了,因为你会把墨莲男人带向地狱——别人想关的是墨莲的身体自由,而你更可怕,关的是他们心灵的自由!”

  “你……”他被花灵一番乱七八糟的话斥得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道:“是你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告诉墨莲人他们可以去追求幸福,就会被冷漠的社会接受吗?不会!他们只会被伤害!你别妄想了!”

  “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这是妄想?”花灵很想用力敲他的头。

  李格非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了:

  “我当然知道!以前我父亲将一个家生奴收养为养女,给她脱籍从良赐姓、给她最好的教育、给她一切所能享受到的物质生活与关爱!那养女承诺我父亲会照顾我一辈子,我父亲甚至不敢要求她娶我,只要愿意照顾我就好。但那个女人在我父亲过世后就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她是大司徒的得意媳妇、官场上的新贵、是主张执行‘墨莲法案’的核心人物!你的这番幸福高调,才是对墨莲最残忍的伤害!”

  怎会被花灵气到连这件从不肯让人知道、深藏心底的往事都脱口吼出来了呢?李格非疲倦的揉揉眉心。想叹气的,但一思及花灵后来的反应,那叹无奈的转为失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哪……

  “什么?有这种事!姓李的!我问你,那个女人有没有非礼过你?你的手、你的腿、你的脸、你的唇什么的,有没有给她偷摸偷亲过?你给我交代清楚!”花灵大惊失色,扯着他衣领,暴跳得像个被偷走所有珍宝的守财奴。

  “你胡说什么?谁会对我这么做?!”

  “我会!”花灵捧住他脸,就要霸王硬上吻!!

  然后,出于学武者的自卫意识,结局是——花灵被一记过肩摔,狠狠的摔进莲花池里。

  呵……

  直到笑出声音,李格非才发现自己在笑,有些赧然的抹抹脸。

  “公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总管,站在凉亭外轻声唤着。

  李格非脸色一整,好一会才面向白牧桦,正色道:

  “你回来了。京岛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大司徒富天虹及时撇清与富美财等人的关系,为示清正,更上书要求莲帝严惩造乱的西水道富家。不过,西水道这边已传出消息,富美财被劫狱,富家上下人去楼空,相传是连夜逃离盛莲,不知所踪。”

  李格非淡淡地道:

  “垮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富甲天下的西水道富家,垮了,还垮得无比彻底,今生今世不得翻身了。

  “属下看,富天虹不会坐视自己宗族被整垮。”

  “当然,西水道富家没别的长处,就是钱多,是富天虹的财库,帮她打通了多少关节,才让她得以稳稳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一坐三十年不变。现在少了这财库,她在官场上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哼笑。不理会这个:“还有别的吗?”

  “有的。颂莲王府这两天相当不平静,今天颂莲王更进皇宫见莲帝,虽不知与莲帝谈了什么,但听说莲帝把皇家禁卫军的兵符交给了颂莲王,这事令朝野为之震动,议论纷纷。而军机营那边也为此戒严警备起来,似乎是在预防什么。”

  李格非眉头一凝,低咒道:

  “该死,她知道了!”站起来踱步,来回了一趟后,对白总管道:“牧桦,我确定颂莲王是知道子熙的死讯了!当你听从花灵的建议,把子熙的死讯传给富裕琴知道后,颂莲王那边就别想瞒住了!我猜富天虹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连夜通知西水道的富家人速速离开,因为颂莲王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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