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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的心好痛!原来二三年来常联络不到他,是因为他去做“大事业”去了;课余时间已懂得替自己的“未来”铺路,想必如今已小有身分了吧?否则岂有这个“荣幸”蒙大哥钦点成为顶罪的不二人选?她该笑着说恭喜吗?

  “你可以走了。看来如今你已能过得很好,相信我这个多事的邻居也该退出你的生命中,免得惹你气。我不会与你上床,不会嫁你,没这个荣幸当你所重视的人。我相信你那个圈子有不少女人想跟着你,在此恭喜你。”

  他霍地起身,将她逼到角落。

  “你叫我走?你要我滚蛋?你瞧不起我所有的努力?为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要你堕落!”她喊着,任由强忍的眼泪又成串滑落。

  身体上的痛与大脑内的高热,不断的令他晕眩与益加烦躁不已。他颠踬了下,双手撑住她身后的墙,咬牙道:“堕落?可以过风光的生活叫堕落?我能做到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这个了,你懂不懂?”

  “我不想懂,我也——不想再对你抱着任何希望了。反正你以成年,不能再以年少无知去原谅你的荒唐。你可以做任何你觉得对的事,即使以危害社会来牟取自身的暴利……”她的声音被捂住。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他怒喝。她就非得一再一再的强调他是败类吗?

  “我不在乎,我也不相信你敢。”她拉下他的手,忍不住用力向他胸膛,心碎不能成语的叫:“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轰然的晕眩,外加她的拳头打中了他前日才缝好的刀伤,教他一时支撑不住,往她身上倒了过去……

  恼人的争论,终于暂时告一个段落;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其实,他是庆幸的,只要她别哭了——他不要她哭。她骂得好难听,哭得好伤心,气得他想打人也想杀人,而她的绝望又令他无措。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他只是……想要她呀……

  纪衍泽高烧了三日,忙坏了几乎是三日夜夜没瞌眼的常夕汐。他吃药,擦身体,加上楼下内科医生的出诊,换了好几次点滴,打了好几只退烧针,才终于稳下了他来势汹汹的大病。

  会生上这一场病,全是由于他身上的伤口才缝好,理应在医院住到拆线,却硬是搭机北上。舟车劳顿外加伤口扯裂,再怎么大块头的硬汉,也的倒下来。

  病痛折磨得他昏昏沉沉,未曾真正清醒过,一连串的梦噫里,有气怒、有低吼、有悲切的呼唤,但都是离不开三个字——常夕汐。

  咒骂的是她,低吼中夹乞求也是为她,更多更多的宣誓提及了绝不让她离开的坚定。

  可见病倒前那一长串的争执,已然成为他的梦魇。

  她在他的心中有重量吗?

  为他挂心牵绊了近十年,如果得到的只是他的情感,而非他人格上的端直,根本没什么好喜悦的。

  何况关于爱情——无论是三天前洪俊城的告白,抑或是在这三天乍然了悟衍泽多年来嚷叫着要娶她的话从来就不是空言——来说,都教她无所适从。

  没有一个少女不对爱情有所憧憬的。但她忙碌的二十三年生命中,从来没有太多闲暇来为“爱情”空置;也可以说是她太迟钝了,才会把纪衍泽不断的窃吻行为当成小孩子的好奇与恶作剧,总以为他长大之后便会忘了。

  但他没有,他一直笃定她是他的人。

  突如其来的认知,令她惊讶,并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理出一个头绪。不管是洪俊城还是纪衍泽……

  何况眼前她压根没心思去管爱不爱的问题,光是纪衍泽偏差的行为已足够令她伤心。她多希望他平凡而正常,也不要他“出色”于逞凶斗狠中,“不正当”于颠覆社会的行为。

  可是,他一向是容不得别人命令指责的。尤其此刻他已长大,坚持黑道是他的路,便谁也扭转不来了。她只能选择放弃,一如其他放弃他的人相同地放弃他。他的心已被利益蒙蔽,再也没有是非观念,除了一迳的认定她是他的之外,其他全变了。

  而她不以为自己待在他身边能发挥多少规劝效果。不了,她没那么伟大,也不愿陪一名黑道份子风光;她只能宣布自己的失败,他当真如所有人所言的无药可救。

  她好难过……

  “喂……”虚弱的恶气由昏迷在床的男子口中发出。

  她拭去不知何时又流下来的泪,移到他身边。

  “要喝水吗?”手捧水杯,看着他干裂的唇。

  连喝了两杯,他半撑起自己,问:

  “我睡多久了?为什么全身痛?”

  “三天了,你一直发高烧。”她淡淡说着,无法再付出理所当然的亲切。

  他甩甩头,努力想由浑沌中理出一些什么,也想甩掉全身虚脱的无力感。

  “三天?那我必须赶回高雄了,有一批海洛英会进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

  “我不想听这些。如果你仍是要说,我会报警去抓你们。”

  她冷淡的口气激怒了他。

  “你在与我闹什么?三天前你还闹不够呀!”他可以忍受她的大哭大叫,却无法容忍她把他当陌生人看。

  “过来,我要与你说话!”他命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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