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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亦天似乎了解这种心情,他看她,淡淡一笑。

  “大多数的时候,你太拘谨了。”他说。

  拘谨?是,就是这两个字。因为拘谨,所以她才失去了主动,是这样吧?

  “你不觉得有时我必须如此?”她反问。有挑战的味道。“我很自知,我不能过分。”

  “尝试忘掉陈先生和白翎,或者你会轻松些。”他说。他是了解的。

  “或者我本身是个拘谨的人呢?”她摆下第一粒棋子。

  “是吗?”他微微扯动嘴角。

  他那模样仿佛在说她没讲真话。

  她没有回答,他也摆下一粒棋子。

  “公司里的事是否令你觉得复杂?”他问。

  他们在这边下棋说话,里面的陆健和小美是听不到的。

  “社会上的事都复杂,不只在公司。”她说。

  “很好。”他点点头。

  不知道他的“很好”是赞她什么。

  “晚餐时你没喝酒。”她突然说。

  “有时候我对酒也会突然失去兴趣。”他说。

  “譬如今夜?”

  “譬如我心中有事时。”他说。

  她很敏感,立刻联想到小美。

  “小美的事?”她问。

  “曾雄并不简单,”他沉声说:“他背后有人。”

  “你怎么知道?”

  “你们去搬家时,我查了一下。”他说;“如果背后没人,他不敢这么狂。”

  “那——小美有危险吗?”

  姮柔担心了。

  “小美只是一个引子,他们针对的是我,”亦天慢慢说:“他们也真不简单。”

  “那么——你怎么办?”她下意识的说。

  “我怎么办?”他眼光一闪,仿佛很意外她会这么说。“你——也关心我?”

  姮柔脸一下子就大红起来。

  下意识的表现,往往是最真实的。她也关心他?她不知道,或者——是吧?

  在他的凝视下,她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继续下棋。”他替她解围。

  他永远不强人所难,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般的硬梆梆,对不对?

  可是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下围棋要心情极度宁静才行,可是姮柔做不到,亦天的话,亦天的眼光都扰乱了她。

  投多久,她就失去一块地方。

  “今夜我肯定输了。”她说。

  “什么事令你不安宁?”他问。

  她多么想说“你”,可是没有这勇气。

  “他”对她根本是个一无所知的人,她不能冒险。

  “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有事。”她故作轻松。“我这个人常神游太虚。”

  “是吗!但你是很好的会计人材。”他说。

  他又看穿了她,是吗?

  好的会计人员是踏实、稳重、小心、仔细,但她说神游太虚,这岂不正好相反?

  他又拆穿了她的言不由衷,真的。

  “工作时我才是好会计人材,平日——我只是个女人,普通女人。”她替自己解释。

  他望着她,眼中隐有笑意。

  他满意于她的回答,是不是?

  “此生中我最不了解的就是女人!”他说。

  今夜他肯跟她谈这种题材?实在意外。

  “因为没接近过?”

  “根本没机会。”他摇摇头。“甚至母亲。”

  “难怪你只有阳刚。”她说:“但是小美一—你们不是很接近?还有阿婶。”

  “对我来说,她们俩是没有性别的,”他菀尔。“尤其是小美,我当她是弟弟。”

  “她是个女孩子,当她是弟弟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我当她是弟弟。”他说得又倔强又强硬。

  仿佛他说是,就是了!他有这威势。

  “不喜欢女人?”她转了话题。

  这问题很大胆,她惊异于自己会说出来。

  “以为我是同性恋。”他笑了。有点不屑。

  “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个孤独的人,天生如此。”他傲然说:“我只是一个人。男的女的都不会与我有关系。”

  “但是你有那么多伙伴。”她忍不住说。

  “伙伴——”他看一眼小美的房间。“伙伴只是伙伴,心灵并不相通。”

  “我不明白。”

  “还是—一不要明白好些,”他的眼光有点乱,低下头来掩饰了。“少知道一些事,对自己有好处!”

  “我并不好奇,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她想说;“只是对你例外”。但这种话又怎能说得出口呢?

  他点点头,居然点点头,他——明白了?

  她的脸又红起来。

  “我到今天才知道,女人脸红原来——很漂亮!”他突然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

  “我——”她大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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