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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我只是担心,”他摇摇头,“可能是中年人的自卑和优虑吧!”

  “如果要有自卑的,应该是我,”她说,“刚才黎瑾问我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地位,名誉,金钱。”她摇摇头,有些小不屑的,“我回答不出,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想过,爱情不该有条件,不是吗?”

  “好一个爱情不该有条件!”他笑。

  “或者,我的爱情观念近乎柏拉图式的,”她微微脸红,她很少这样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即使是对淑宁——她的母亲,“但是,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中,天真些,注重精神些,不也很好吗?”

  “你回答不出小瑾的问题,那么,回答我的,”他颇认真的,“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她低下头,微有羞意,“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或者说是命运吧!”

  “命运已使我受过—次痛苦,但愿这次——命运对我慈祥些!”他说。

  “命运对善良的人永不亏待!”她说。

  他端起酒杯,忽然看见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慢慢的放下来,说:

  “以后不再喝酒,但是——我很饿,刚才被小瑾一吵,简直没吃饱!”

  “去厨房找东西吃吧,我也许能为你弄些好东西!”她跳起来,“跟我去吗?”

  他站起来,跟她一起进去。兴致完全恢复了!亦筑,一个永远使人愉快的好女孩!

  7

  要过年了,学校里正在进行期终考试,考完后,有一个三星期的寒假等着他们,同学们都紧张,忙碌,拼过了这一关,就有喘息的时间了。

  黎群和晓晴从教室出来,预备去吃午饭,天气阴阴沉沉的,更觉得寒意逼人。黎群站在理学院大楼门口犹豫。了一阵,说:

  “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去大华吃点热东西,学生中心又挤又没什么可吃的!”

  “我没有意见,”晓睛温婉的笑笑,“随便你!”

  他们并肩往校门外走。事实上,黎群对晓晴的态度并没改变,不冷不热的,他早已不想再试亦筑的态度——还有什么可试的?一次就够明白了,只是,他无法一掌把晓晴推开,如果晓晴坚强些,硬朗些,甚至脾气坏些,他都有借口,偏偏她是那么柔弱,那么驯服,那么深情,像影子般的跟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敷衍着,好在还有半年就毕业,毕了业,大家不会常见面,或者一切都可以解决了,不是吗?

  校门口有一部熟悉的平治三零零停在那儿,车旁有两个熟悉的人影,黎群张口欲招呼,声音停在喉头,无法出来,亦筑怎会和之谆——他的爸爸在一起?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或者是巧合?之谆很愉快的在说什么,亦筑在笑,笑得好开心,看来,他们相当熟悉呢!

  “哦——”之谆看见了黎群,“小群,我在等你,有些事要跟你谈!”

  “我下午还有考试,”黎群视线冷冷的扫过亦筑,“现在预备去吃午饭,哦——这是徐晓晴!这是我父亲!”他介绍。

  “徐小姐!”之谆潇洒的笑。晓晴睁大了惊奇的眼睛,黎群的父亲这么年轻?“不要紫,就在这儿谈吧,是关于小瑾的!”

  亦筑低着头,这样的情况下她不便再留下来,看情形黎瑾尚末对黎群说出她和之谆的事,她稍微放心。

  “你们谈,我先走。”她说,其实是在暗示之谆,“下午没考试,我要回家!”

  黎群毫无反应,亦筑和晓晴说再见,她沿着新生南路走下去,她只要走到和平东路口转弯就到了,她走得很慢,似有所待。

  “小瑾有什么事?我不知道!”黎群皱皱眉。

  “她也没跟我说过,”之谆似有些无奈,“昨晚雷伯伟夫妇来找我,说起小瑾和雷文的婚事!”

  “婚事?”黎群吃了一惊,“他们要结婚?他们都还没毕业,她——一点都没告诉我!”

  “伯伟夫妇也不赞成这么早结婚,但据说是小瑾的意思,”之谆说,“我想要你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好!”黎群答。有些事,他无法当着晓晴说出来,“明天我就考完,明晚我去你那儿,你有空吗?”

  “不行,”之谆犹豫一下,“这几天都有应酬,你打电话去公司吧!”

  黎群想一想,点点头,看着之谆,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的神色引起了之谆的好奇。

  “你想说什么?是吗?”之谆问。

  “还是——明天谈吧!”他摇摇头。忽然笑起来,“爸,你今天看来更年轻了。”

  “是吗?”之谆摸摸头发,“你们去吃饭吧,我得走了!”

  他上了车,很快的离开,巧的是,他也沿着新生南路而去,走的和亦筑同—条路呢!

  “走吧!你一定饿坏了!”黎群说。

  “还好,”晓晴说,“你父亲真年轻,我还以为是你哥哥!”

  “如果他是我哥哥,你会喜欢他吗?”他故意问。

  “什么话?”晓晴脸红了,“怎么可能!”

  想着之谆那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女朋友,都是那么年轻,漂亮,晓晴这句“不可能”,似乎有商榷的必要了,但他没有说活。越过马路,他们一起走进“大华”。“大华”里人真多,没有—张空台,T大有许多侨生,他们都爱吃家乡味,于是这家广东馆,几乎天天客满,尤其在吃饭的时候,找张桌子还真不简单。

  “没有座位!”晓晴悄声说。

  黎群一声不响的直向里走,他已看见雷文和黎瑾据着一张可容四个人的桌子。

  “哥哥,你也来了?还有晓晴!”黎瑾说。她正在吃一碟豉汁排骨,吃得很斯文。

  刚坐下来,黎群也不理会雷文在一旁,说,

  “爸刚来找我,他说你要结婚?”

  黎瑾看了雷文一眼,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倔强的。

  “爸并没有反对,只想知道实情!”黎群也看雷文,他奇怪雷文的沉默。

  “没有什么实情,”黎瑾冷淡的,“我只是想离开家,离开那使我惭愧的父亲!”

  “小瑾!”黎群和雷文一起制止。

  晓晴十分难堪,她觉得自已是个局外人,人家谈论家事,她不应该置身其中,但是,现在要离开似乎已晚。

  “我永远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黎瑾毫不动容。

  “小瑾,如果你再用这种态度,我就立刻离开!”雷文忽然说。他脸色很难看,也很复杂。

  “我用什么态度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傲然的,冷峻地说,“你如果敢现在离开,就——就永远别来见我!”

  雷文的脸变了几次,终于强忍住了,一言不发的吃他面前的猪排饭。

  黎群把这些情形都放在眼里,他一向不喜欢雷文,现在竟有些同情他,他以怎样的耐心在忍耐着骄傲、任性的黎瑾?黎瑾,没有亦筑的开朗,坦然,没有晓晴的温柔,沉默,虽然是他妹妹,但是,他不了解她,她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虽然结婚是你个人的事,他却是你的父亲,他该知道是怎么回事,”黎群冷静的说,“在我的感觉上,至少你该等到毕业再结婚。”

  “哥哥,我一向尊重你,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别管,”黎瑾任性的扬一扬头,“事实上,你管也没有用,我已经决定过完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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