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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我知道了!”亦筑点点头,她了解淑宁指的是什么。

  出了门,亦筑的心立刻沉重又紧张起来,她负有晓晴的使命,而且,见了之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会怎样接待她?像以前一样以一对会笑的眼睛凝视她?或是冰冷得像一个陌生人?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说了婚礼举行的地点,就靠在车厢里,任汽车向前飞驶。她心中思潮起伏,精神有些恍惚,意志不能集中,只见车窗外的景物飞退,她竟不知到了哪里,汽车停了许久,她还毫无所觉。

  “到了,小姐!”司机的声音惊醒了她。

  “哦!”她一震,连忙收摄心神,看看计程表,付了二十元给司机,匆匆跳下车。

  是一个新开的观光酒店,亦筑没有来过,她踏进电动门,正在犹豫不知怎么走,看见大厅里扎了一个巨型的花牌,上面写着金色的“雷黎府喜事”的字,旁边还有指路的小牌子,她循着牌子所指的走过去。

  虽然典礼还没有开始,客人已经来了相当多,场面大得使亦筑惊讶。进门的地方两边都是收礼处,不少人等着送礼、签名。每边四个收礼的人忙得手忙脚乱的,有钱人结婚,客人总喜欢锦上添花,不是吗?看那些有钱惟恐送不掉的人们!亦筑静静的等在一边,门口一个熟人都没有,她也没有赶的必要,终会轮到她的。

  送掉礼券,签了名,她独自走进礼堂,一眼望去,无法估计到有多少桌子,二分之一的都坐满了人,纯粹是表现气派的样子。一个年轻的,很斯文的戴眼镜男孩走过来,微微对亦筑笑,她呆了一下,才发觉他胸前的招待红条子,释然而笑。

  “没熟人吗?小姐,需要我替你找个位子?”男孩礼貌的。

  “好的,谢谢你!”亦筑大方的。

  男孩子在前面领路,不时偷偷回顾这位气质特殊,韵味天生的女孩,对亦筑的好感,明显的露在脸上。

  “是男方或女方的客人?”男孩问。

  “两方都能算!”亦筑谈淡的,男孩的神色她清楚的看见,“我是雷文和黎瑾的同学!”

  “哦,这样的!”男孩稚气的笑了,“我是雷文的堂弟,雷恩,虽然是堂弟,但只小他几天!”

  亦筑不说话,在雷恩的带领下,坐在一个很前面的位置,所谓前面,就是靠近新娘他们。

  “坐这里吧,一会儿我也来这桌坐!”雷恩热心的,“新郎新娘今天怕没有时间招待你!”

  “我不需要招待,谢谢你!”亦筑说。

  雷恩走开,忙着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亦筑开始四下打量,她这桌还是空桌子,不必担心别人会注意她。礼堂里布置得十分讲究,这是能想像到的,四周墙上都挂满了喜幛,仔细看去,署名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平日只有在报纸上见到的名字。地上堆满了数以百计的花篮,虽然只到了一半人,谈话的声音已够惊人。

  新人自然不会这么早出来,至少,亦筑觉得普通婚礼双方家长是应该早到的,可是见不到之谆和黎群,也没有人看来像雷文那显贵的父亲。怎样的婚礼呢?让一些外人来招待另一批外人?

  呆坐是件十分难受的事,足足等了二十分钟,雷恩才带来另一对夫妇,看气派和衣着,自然也是所谓的大人物,亦筑不愿先开口,虽然这对夫妇看起来很和善。

  “小姐一个人来?”那位高贵的太太问。

  “是的,我是新郎、新娘的同学!”亦筑装起笑脸。

  “哦,也是T大的高材生!”那太太又说。

  亦筑脸孔发烫,她完全不习惯这虚伪的社交,正为难的不知要如何处理,另一对夫妇又随雷恩来到。

  两对夫妇显然很熟,立刻,他们高谈阔论的忘了身边的亦筑,她正求之不得,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外乎是昨天的牌局,前天的应酬,你的衣服,她的首饰,还有某某先生的外遇,某某儿子的骄人劣迹!亦筑真想换一个位置,这些所谓的高贵夫人,她们生命里充满的只是这些?多么贫乏,多么可悲,难道她们就安于这些!自然,她们这些生活内容,可不是人人都可能有的啊!

  一个瘦削的人影,悄悄的停在亦筑面前,她以为又是雷恩带客人来,抬起头,她吃了一惊,整个心往下沉,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黎群,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像幽灵似的出现了。

  他定定的、深深的、冷冷的凝视着她,看来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漠得令人心寒,他眼中的光芒那么遥远,那么陌生,他像完全不认识亦筑。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震动,她不知道黎群这样看着她是为什么?有恶意?看来并不像,但是,他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同桌的人谈得兴起,没有注意他们。亦筑吸一口气,她想起了晓晴的事。

  “我——能坐下吗?”黎群竟先开口,他的声音相当软弱,绝非亦筑所能想像。

  “当然!”亦筑平静一些,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她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们的声音引起了一对夫妇回头,显然,他们对黎群并不熟悉,只好奇的看他。他皱皱眉,还没坐下,突然握住亦筑的手,把她拖到另一张空桌。

  “坐这里,好吗?”黎群看她。他瘦了,显得那对眼睛更深、更黑、更远。

  “我无所谓!”亦筑淡淡摇摇头,挣脱他的手。

  沉默一下,他说:

  “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认为我没有不来的理由!”亦筑说。

  “你——不恨我?”黎群有些意外。

  “没有爱,何来的恨?”亦筑把握时机,暗示自己的心意“或者,我应该感谢你!”

  “是吗?”他那没表情的脸黯下来。

  “晓晴——会来吗?”她故意问。

  “别提她!”他烦躁的,“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但至少,你不必这么不耐烦,对不对?”亦筑说。

  黎群机警的看看亦筑,他似乎已经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她去找你,是吗?”他恨恨的,冷冷的问。

  “她找不找我都不影响她对你的感情,是吗?”亦筑说。

  “什么感情?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黎群不高兴的。

  “爱情是河里的沙,你让它从指缝里溜走,就可能再也抓不回来!”亦筑说。

  “我从来没有抓到过,不是吗?”他恼怒的。

  亦筑低着头,静静看着静止在膝头的皮包,她不愿回答黎群的问题,如果她能接受他,一开始她就不会拒绝!

  “你知道,”黎群自嘲地说,“我想不到我们还有机会并肩坐在一起!你应该恨我的!”

  “黎瑾结婚以后还住黎园吗?”她岔开话题。

  “不,住在雷家!”黎群说,“从此,黎园是我一个人的王国了!”

  “如果你永远把自己圈在黎园里面,你永远不能找到一条正确的路!”她有些惋惜。

  “什么意思?”他看着她,“你懂什么?你以为我走错了路?你怎么不想想你呢?”

  “我是善意,你不接受也无所谓!”她把头转向一边。

  客人更多,几乎快坐满了,唯独亦筑他们这桌还投有人,主持婚礼的司仪和乐队也坐好了,亦筑不由奇怪起来,她问:

  “怎么这桌没有人来坐?”

  “这桌是亲戚坐的!”黎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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