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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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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弈园下围棋,父子俩都嗜棋如命,我看亦恺明年考大学有问题!”淑宁招摇头。 “这个放心,亦恺准成!”亦筑说,“台大医学院!” “你这个姐姐,把弟弟捧上天啦!”淑宁笑。 “我可不是乱捧,是了解!”亦筑说。 “好啦!别斗嘴了,跟我到厨房去帮着洗菜!”淑宁往厨房走。 “好!”亦筑跳起来,“今天炒菜由我包办了,妈,你去休息吧!” “我休不休息例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行了!”淑宁望着女儿,“多笑笑,孩子,年轻女孩的笑容是最美的!” 亦筑笑了,真心的笑了,妈妈的安慰、鼓励,把她心里的云雾一扫而尽,就像外面的天气,雨过天晴了! 晓睛坐在椅子上发呆,台上的教授在讲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她心中激荡着一股喜悦的、惊讶的、满怀希望的暖流。不知道为什么,黎群态度改变了。 早晨,她刚则到教室,看见黎群从外面走进来,对他的冷冰冰,她早已习惯,虽然期望奇迹出现,却不相信会这么快。他走到她面前,温柔的笑笑,并说“早”,他笑得这么好看,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竟然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这——不是做梦吧! 整个早晨,黎群虽然仍是那么沉默,那不时飘来的笑,已使她的心整个温暖起来。什么事使他改变呢?是她的沉默苦待?是他回心转意?或是亦筑的帮助?是了,以后者最有可能,好心的亦筑,她做了什么呢? 下课铃响了,惊醒了晓晴一早晨的好梦,她来不及站起来,教授已匆匆走了出去。一个温暖的、修长的手拍在她的肩上,她紧张起来,朦胧的喜悦,密密的围绕着她全身。“一起吃午饭,好吗?”黎群在笑,“第五节没有课,我们可以走远一点去吃,你爱吃广东菜,去金城吧!” 感动,惊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这不是她所梦想,所渴望的一刻吗?他变了,完完全全的变了,变得这么好,是上帝的恩赐吗?哦!她忍不住眼睛变得潮湿起来。 “吃一餐午饭,用不着那么浪费,”她吸吸鼻子,“去学生中心也一样!” 他不置可否的拉起了她,大踏步走出教室。 “算是我对你的一种补偿,不至于浪费了吧!”他看着她,以一种新的,她没见过的眼光看着她,“以前——是我的错!” “不需要补偿的,”晶莹的泪水盛满了眼眶,她终于忍不住那汹涌的眼泪,她本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子呀!“真的,不需要补偿的,你能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刻,我也就满足了!” “晓晴,你真是个好女孩!”他拥住她的肩,并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呼唤她。 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满足了,黎群,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所有的烦恼,痛苦,忧愁全都过去了,似乎,美好的时光已在等待着她,她脸上闪动着无比幸福的光辉,小小的脸,动人极了。 校门口,遇着正要回家的亦筑,她抱着一大叠书。走得匆匆忙忙的。晓晴不想招呼她,也许并不是她的帮忙,而且,晓晴不愿有人来分享她此刻的幸福。很自私,是吗?不能怪她,谁在感情上能不自私呢? 但是,亦筑已看见他们了,她脸上先有些惊讶,接着,她笑了,笑得真诚而愉快。 “我们去金城吃午饭,一起去吗?”黎群说。他下意识的放开拥住晓晴的手,他仍有些不自然,不管是不是真爱,他总追过亦筑—阵子的。 “不,下午没有课,我得回家!”亦筑摇头,一种讯问的目光看着晓晴,后者点点头,她更释然,“下次有空总得敲你们一次!” “那么再见了,”黎群挥挥手,他已没有那冷傲的样子,“我们快去快回,要赶第六节课。” 亦筑再笑一笑,转身离开。正午的阳光照着她,地上一点影子都没有,黎群突然发觉,在他们几人中,亦筑依然是那么孤单,是否——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坐在计程车上,晓晴始终微微的、满足的笑着,黎群的改变,已使她拥有了全世界,只是,有一点疑问,她必须弄清楚。 “黎群,你今天变了许多,为什么?”她含蓄的问。 他神秘的对她笑,然后认真的摇摇头。 “还是别问吧!免得使我难堪!”他说。 “有什么难堪的?我了解你的一切!”她细声说。 “是吗?”他犹疑的看着她,“你真要知道?” “我该知道的,不是吗?”她的声音更细。 “好吧!”他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面对现实而已!” “总会有个原因使你梦醒的!”她固执的追问。 “是亦筑,”他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她告诉我走错了路,走在一条永远走不通的路上,我回家想了许久,我认为她是对的,如果我再执迷不悟,真是自找麻烦!” 她没有出声,似在沉思,过了一阵,才慢慢说: “每个人都会走错路的,聪明人才会回头!” “我不是聪明人,我笨得不懂什么是爱情,”他自嘲的摇摇头,“我自私,自大,自傲,只想得到——占有,这算什么爱?” “爱情应该得到占有,否则就不完美,”晓晴不同意的,“除非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要牺牲。” “你们说得不同,我更迷惑了!”他再摇头。 车停在金城门口,他们下车。楼下已坐满了食客,黎群引着晓晴上二楼,二楼竟然也没有空位,他不禁接头叹息了,真是扫兴之至。正预备下楼换另—家餐厅,突然有个人站起来招呼他,他定定神,发现招呼他的竟是之谆。之谆独自霸着一张桌子,黎群犹照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走过去。 “爸,一个人吃午饭?”黎群说,“这是我同学徐晓晴。” “见过了,是吗?”之谆笑笑。虽然他潇洒如故,黎群机警的觉察到他的憔悴和笑意,“一起吃吧!” 晓晴害羞的、斯文的低着头,对之谆,她存着敬畏的心,她觉得之谆风趣,和蔼,平易近人。 “爸中午都在外面用饭的吗?”黎群勉强找话题。父子之间似乎疏远了许多。 “阿巴桑的西餐吃腻了,换换口味!”他淡淡地说,“你们叫东西吧!” 黎群吩咐了侍者,就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父亲有一份歉疚。他不知道之谆是否真爱亦筑,但是,父亲就那么默默的依了他,不抱怨,也不责怪,这使他心里一直不舒服。 “小瑾近来怎样?回过黎园吗?”之谆问。 “回过一次,是和雷文吵架,”黎群摇摇头,“以她的个性,和什么人都处不好!” “怎么了?刚结婚就吵架,”惊讶又不安,他绝不希望儿女步他的后尘,“为什么?” “我不很清楚,看样子,小瑾连雷文的妈妈都不满意!”黎群当着晓晴不愿深谈。 “这孩子,”之谆叹息,“简直像她妈妈,这样任性,心眼又窄,怎么能得到幸福呢?” “雷文对她很让步,不会——很严重的!”黎群说。 “让步也有个限度,我真替她担心!”之谆若有所思。 菜送上来了,暂时中止了谈话,侍者退开,之谆突然说,说得那样惊人。 “我想搬回黎园住,你认为怎样?” “搬回黎园?”黎群吃了一惊,“你——” “你不是说黎园太寂静,希望我搬回去吗?”之谆笑着说,“小瑾嫁了,不是更空,更寂静?” “但是——你并不喜欢黎园!”黎群怔怔地说。他真的不明白父亲的心意。 “喜不喜欢并不重要,以往我太放纵自己,现在该收敛收敛了,”之谆并不回避一边的晓晴,“而且,近来我发现自己实在老了,老得恋家了,搬回去跟你作个伴,不是很好吗?” “爸,如果你真是这意思,我当然高兴你搬回去,若是为了某种原因——”黎群微微不安的。 “没有原因,真的,”之谆淡淡的,和两个月前的神情,实在差得太远,“近来我已少应酬了,像我这年纪的人,是应该修心养性的了!” “爸——”黎群欲有所说。 “别说了,我了解你,小群,”之谆拍拍儿子的手,“就像你也了解我一样!” 黎群犹豫一阵,终于低下头来吃饭。以前的之谆是卓然不群,潇洒飘逸,风流不羁的,黎群熟悉以前的父亲,也喜欢以前的父亲,若不是因为亦筑,也曾欣赏过父亲的风流不羁,能够风流不羁的人,毕竟是那么少,必须有足够的条件才行。现在的父亲是陌生的,憔悴的,失意的,甚至苍老的,他情愿父亲是以前那样,若真是亦筑的事使之谆这么消沉,天!他做了什么事?儿子并没有权利剥夺父亲的爱情,是吗? “爸,暂时不要搬回来——”黎群为难地说。 “为什么?”之谆不明白。儿子是深沉的,奇怪的,他明明表示很爱亦筑,为什么又带着这个晓晴? “等我考完毕业试,好吗?”黎群想出一个好理由。 “怕我搬回去吵了你吗?”之谆笑了,“也好,那就夏天搬回来避暑吧!” 他已吃完了饭,看看表,时间还早,但他识趣的不愿插在儿子和女朋友之间。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之谆站起来,“账由我一起付好了!” 和晓晴打个招呼,他朝柜台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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