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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陈长庆则怒急攻心,一个大巴掌就狠狠打过来!他已经忍女儿三个月了,有气憋到快断气,以为能维护她的名节,快快嫁掉了事,没想到还有这样脸皮丢尽的龌龊行为,真是令人寒透心了!

  力道极大,晴铃被打跌到一边,头颊热辣辣地疼,半耳呜中听见父亲吼:

  “阿云,去包袱款款,这不肖女爱跟外省仔过猪狗不如的生活,就让她去!从今起,我们陈家没这个女儿……听到没?还站在那里干嘛?我不要再看到她了!”

  钟滴答滴答响,分秒如年,当皮箱出现在脚旁时,母亲捶打她两下,哭着说:

  “没良心呀,还真准备要走,我们算白养你了,二十几年心血呀!”

  “让她走,就当是丢到垃圾筒,死了!没有了!”陈长庆狠狠说。

  晴铃泪流满面,实在不愿如此伤父母的心……一片水漾模糊中,她提起皮箱往门口走,比想象的沉重。

  陈长庆又说:

  “记住!一日一跨出这家门,所有陈家亲戚朋友都不认你!你在外面的所有作为,一切和我们无关;就是那外省仔不要你,你也不能再回来!”

  晴铃“咚”地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说:“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

  在昭云的低泣下,晴铃走出这生养她二十五年的家,迎面而来的是薄蓝的天空和寒冷的冬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外出了,算是得到自由了吗?

  唉!不管多用心良苦,终究还是要走向与家庭决裂的方式……

  虽然很难过,虽然选择的未来为家族所不容,虽然从此要浪迹天涯,但她并不后悔……雨洋是对的,不是急着私奔相守,而是回家禀明心意,熬过这分离的几个月,能够亲自向父母跪拜告别,遗憾也比较少……

  一条帕子全哭湿了。突然,脚踏车铃声当当,是追来的建璋。

  “姊,我送你到车站。”他眼眶红红说。

  危颠颠地出发,后座的晴铃忍不住交代说:“我很令爸妈失望,你今年一定要好好考大学,考上第一志愿,爸妈就会开心了。”

  “你要去找范大哥吗?”建璋一个大男孩,也不知该说什么。

  “嗯,或许以后我会写信到你的大学,你可以来看我们。”她有了一些笑容。

  到了车站,她给建璋上高中以来就没有的拥抱,很用力不舍的。

  当公路局车子开到转角处,还看到弟弟不断在那儿挥手,喊着“姊姊,再见”!

  由新竹出发是下午,晴铃到台北时已是夜晚,凄淡的灯光照着疲惫的旅人。

  她才穿过出口,远远就有人急切呼唤她的名字——是雨洋!

  仿佛他就一直等在那儿,从分开的第一天,就昼夜不舍地等这重逢的一刻。

  她奔到他怀里,他抱得她好痛好痛,但她一点都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你大哥打电话给你姨丈,你姨丈再找到我,说丢了你,绝不饶我!”他说。

  晴铃泪又决堤般落下,几乎淹没了他,舌唇咸咸的净是她快乐又伤心的味道。

  依偎在岛屿的夜空下,雨洋递给她一迭诗稿,像交作业的孩子般,等待嘉许。因对她深浓的爱,雁天重生了——第一页,就有那去年十月未完成诗的后半段:

  晴铃,情灵

  静女其妹,雪羽临风曼妙

  千山万水行遍,濯我海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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