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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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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芬看也不看所谓的紧急公文,从柜子里搜出一条进口的手工精绣宽绸带往旭萱腰间一系,水红色泽和闪银流苏让一身素衣顿时贵气起来,稍觉满意后,才慢条斯理解释说:“平常是没什么,但今天恰巧有贵客来,我大姨──就是我妈妈的大姊,嫁入颜家的那位──到基隆来玩,老人家兴致好到我这儿聊天,你是晚辈,遇到了就该拜会一下。” 嫁入颜家的那位?听来颇有来头,一提就该知道的样子。 旭萱对商业兴趣不大,商界的事听到耳里也没放在心上,勉强才从所有牵连中拉出一条线索,猜是那根起基隆、势及台北的颜家,平常和爸爸、舅舅们都有酬酢往来,既是如此就该请个安。 “你要记住喔,在老人家面前要多听少说,像你平日的乖巧嘴甜就够了。你很有长辈缘,她一定会喜欢你。”宜芬略将旭萱打扮好,又再三叮咛说。 这还要教吗?家族内叔舅姑姨多如伞盖枝叶,随便转身就一个,他们小辈早将一套标准的进退仪节练成第二本能,随时可以微笑鞠躬兼问候。 “阿姨放心,我保证比见慈禧太后还恭谨,要不要跪安喊吉祥呀?”旭萱见宜芬不寻常的紧张,想逗她笑。 “少跟我斗嘴,听我的话准没错,只有好处没坏处!”宜芬哼一声说。 三楼会客室里,颜老夫人坐在沙发正中央,后方傍一张单人椅,坐着秘书兼伴护的中年妇人。 老夫人并不凶严,只是嫩白得与年龄不符的皮肤、昂贵精致的旗袍、大粒到逼眼的珠饰,让人有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宜芬替她们做了介绍,旭萱行礼并问安,脸上挂着端庄文静的笑容。 “你就是冯老板的女儿呀!”老夫人说:“我见过你爸妈几次,从不知道他们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可真会暗藏!” “旭萱也是秀里黄家,黄哲夫老板的外孙女。”宜芬提醒。 “喔,黄老板可是我们以前商界高雅会做诗的才子,过世有几年了吧?”老夫人回忆着。 “外公过世十年了。”旭萱回答。 那年春末某日,外公开完股东大会回秀里,半途突然心血来潮叫司机停车,说想运动一下筋骨自己步行回家。直到天黑,家人左等右等还不见踪影,沿途搜寻,在两溪交会的桥边发现已气绝身亡的他。医生诊断是心脏病突发,以平日没病没痛的外公,走得意外且离奇。 “我记起来了,狮子会还帮黄老板办过六十岁生日,后来就听到……和我往生的丈夫一样,都是工作到死那一天,劳碌命喔!”老夫人又说:“听宜芬讲你遗传到外公和爸爸的好头脑,聪明又会念书,今天一看果然气质不同。” “老夫人太过奖,我哪比得上外公和爸爸呢!”旭萱说。 “别喊什么夫人夫人的,你叫宜芬阿姨,我是宜芬的大姨,你叫我姨婆刚刚好,比较亲切啦!” 宜芬见老夫人主动拉关系,对旭萱的第一印象必然不错,心中暗喜,更进一步透露旭萱刚以优异成绩考上研究所,附上一堆加油添醋的赞词,把她形容得品学兼优、德慧无双就是了。 旭萱愈听愈尴尬,碍于礼貌又无法阻止,宜芬姨向来不轻易说赞美话,什么时候变成三姑六婆嘴呀? “公共卫生系是做什么的?”老夫人问她。 “像社会环境、卫生保健、传染病预防……很多很多,只要是关于全民健康的,都是我们研究的范围。”旭萱简单说。 “你外公和爸爸都是做生意的,为什么不学商呢?”老夫人又问。 “我家商人已经够多了,我只是顺着兴趣想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是这样啦,旭萱很孝顺,从小看妈妈生病很心疼,就特别想往医疗的方面走。”宜芬怕女孩家讲话直,忙补充说明。 “有孝心非常好呀,只是女孩子最后都要结婚相夫教子,大学文凭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再念研究所。女孩子书念太多,有时连太太妈妈都不会做,我就看过不少这种例子。”老夫人直言。 旭萱眉头皱起来,有点坐立不安,宜芬给她使个重重的眼色。 “依我看,你别再浪费时间念书,跟你爸爸学商赚钱最刚好。”老夫人没注意到姨甥俩的小动作又继续说:“世间钱最大,钱多了可以盖医院帮助更多人,比你去念什么公共卫生还有用,你说对不对?” “姨婆,金钱并不是万能,读书也不是浪费时间。”旭萱素不顶撞长辈,但所学被轻藐,忍不住自辩说:“大部分商人有钱后,都只想赚更多的钱,根本忘了救人济世的理想,不如读公共卫生有意义……” 惨了!这旭萱话里竟放暗杠顶人,宜芬抛出几声短笑及时补救说:“大姨您看看,旭萱不重名利又热心公益,不正是做慈善事业最好的人才吗?她常去孤儿院、养老院当义工,很有爱心的……我常在想,哪天我们公司要捐款做功德,找旭萱管最妥当,以后我先生要选议员,她也是最好的帮手!” 这又扯到哪里去了?慈善事业怎么又和选议员有关系?旭萱要开口时,宜芬速速把茶壶塞到她手中,要她到里间再泡一壶茶。 “黄家是制茶老字型大小,旭萱家学渊源,也泡一手好茶……”宜芬又吹捧了。 在里间等热水时,旭萱愈想愈奇怪,将前后事情逐一连贯起来,颜老太太没有初次见面的客套,反而深入探询她个人私事;而宜芬姨先是打扮她,再像卖货般不遗余力推销她,演的不正是媒人角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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