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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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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容真恼了,一路追着灵均要打。说到男人,倩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俞智威,他是她这生仅有的、唯一的,但如何能说是爱呢? 停止追赶,倩容带着掩饰的口气,假装不在意说:“真气人!这样口没遮拦,亏我还认你做干妹妹!” “好姊姊,饶了我吧!我可都是为你好的。”灵均在远远一方笑着说。 看着灵均可爱的脸庞,倩容早就不计较了。这两年,方家母女姨甥三代,早成为她的亲人,虽是佛教及天王教不同的信仰,但她们的家庭气氛,让她想起母亲在世时的温馨日子,而母亲也是虔诚的佛教徒。 “好了,我们坐坐吧!”倩容招手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她们坐在渠旁的石头上,太阳已下山,吹来的风总是带着一些清凉。 “有什么事呢?”灵均擦着汗问。“我下星期就要飞到洛杉矶了。” “下星期?太突然了吧?”灵均叫道。 “是很突然。”倩容有些无奈说:“我爸爸等了多年的美国移民,终于有眉目了。洛杉矶有一家财团愿意帮助他投资设厂,他认为机不可失,硬要我也过去。” “你要去多久呢?”灵均不舍地问。 “一下子就回 来啦!我才不在乎移民的事呢!”倩容说:“有或没有,对我都是一样,台湾才是我真正的家。” “外婆、阿姨和我,都会很想你的。”灵均说。她们沿着沟渠走着聊着,直到天色全黑。 回修道院时,倩容不敢再走侧门,怕那种被人跟踪的奇怪感觉。她循着大路走,虽然街灯不多也不亮,但不时有来往的人,让她安心一些。近大门时,由雕花园栏外可看见三位修女坐在院子里读经,在昏暗的灯泡和遥远的月光下,使人想起林布兰特的画,如中古时期的寂寞幽邈。如此安祥美丽的画面,却是她罪恶的心永远享受不到的。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空气中满布着茉莉花的香味。或许她该多抄些经文,来镇抚这脆弱不坚的意志吧! 第四章 一段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飞机很轻巧地落地。倩容仍然坐在位置上,让别人先行。她很想父亲,却不知道见了哥哥的面会勾起什么反应。当年兄妹两个,因为智威的事闹得很僵,为了躲风声,来不及化解芥蒂,就各奔东西,他辗转去了巴西,她则回到台湾。这两年虽不见面不说话,但他常常寄礼物来,用讨好的姿态来表示他的忏悔和歉意。可是,发生过的种种,已留下的罪恶和创伤,不论如何弥补,都无法抹去那存在的事实。 她行李不多,出关验关都很快。穿过人群,没见到父亲或哥哥,却见一个金发洋人,举着写她中文名字的牌子。 倩容心里纳闷,走过去自我介绍,并说:“我的家人呢?” “他们正在等你。”接她的人亮出证件说:“我是属于一家运输服务公司的人,负责你接下来的行程。” 倩容想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只好随他带路。当汽车来到小机场,要搭小飞机时,她又慌了,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一个山区牧场,很快就到,保证你不晕机。”驾驶员是个中年白人,态度十分和善。 去牧场做什么?倩容这才觉得事情的不寻常,但纪家男人一向不安分,又不按牌理出牌,他们所经营的百货业,仔细数来还真可数到一百种,现在再加上畜牧业,也不算太稀奇,不是吗?想到此,她稍微安心些,把视野投向下方的田野山丘。广阔的大地,如丝的白云,缓缓而过,像赴一场宁静的梦,在疲累又舒坦中,倩容睡着了。 再醒来时,飞机已着地。倩容睁眼看到的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一座一座或尖峭或浑圆,层层叠叠的,在晴蓝的天空下剪出历经自然演变后的优美线条。 她踏下飞机,踩在柔软平整的草原上。这一大片突出的崖地,以一栋灰白色的农庄为中心,四周围着木栏丝网,养着一群群色泽不同的骏马。风景真是美丽,恍若世外桃源,只是怎么没有人迎出来呢?他们会不会降错地点了?这可不是大城或小镇,迷了路随时可以绕回去的。她对飞行员说出自己的疑问。 “不要担心,屋里有人,我刚刚用无线电联络过了。”他做个OK的手势说。 看着那数不清窗户的大房子,除了偶尔飘着的白窗帘外,感觉非常静谧诡异,彷佛里面藏着某种神秘,正不善地﹑恶意地窥视着她。形容不出的不安攫获她,把这些日子的幻觉升到最高点。她回头想找驾驶员,但飞机已经爬高,朝另一个方向飞去。没有退路,她只得强迫自己忘掉那些幼稚无聊的诡谲念头。 夏季的高山上并不热,但阳光亮得刺眼,远处的森林都呈淡淡的一片白。倩容提着箱子走到黑色大门前,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她伸手推一下,门却自动打开了。很典型的美国家庭,木板地﹑印地安地毯﹑多采多姿的墙饰,看起来纯朴温馨。她等着听父亲的笑声和哥哥的大噪门,但什么都没有,只有那骨董般的老爷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有人在吗?”她用英文问,试着向客厅走进一点。彷佛一阵冷风吹来,空气间多了某种鬼祟的意味,她的呼吸彷佛不再是唯一,一种轻轻的﹑莫名的波推向她,连钟也似乎走调了,扰乱着她心跳的频率。 慢慢的,她回过头,对上一双极冰冷的眸子,那凝窒的浓黑,加上他的头发及黑色的衣裤,令人不禁像碰到地狱之神般惊愕恐惧。 是他!是俞智威!她手一软,皮箱摔到地上,人却一点也都不能动弹。 “我们又见面了,艾薇。”他的口气寒透了,“或者我该叫你倩容?” “你……你要做什么?”她支吾地说,手放在脖子上,似乎忆起在狱中他恨她入骨的那一幕。 “你很清楚我会报复。”他眼中的光刺进她的心。 不能看,看了噩梦会更难醒。她避开他的眼睛,往下移,他颈间的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一条银白色的十字架项炼。呀!那是她的,这些年一直都在他身上,等着要见她做恶的最后下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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