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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对了!落腮胡说她的脑袋装的是豆腐渣,这是什么意思?刚巧经过卖豆腐的贩子,她走过去。

  “姑娘,吃豆腐吗?这边坐。”年轻的小贩热心招呼,见她虽然脏脏的,却是个美人,有点心喜。

  她抬起可怜兮兮的脸,沮丧地问:“小哥,这豆腐白嫩嫩的,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好吃,当然好吃,我阿二卖的豆腐远近驰名,小姑娘,你一定要尝尝。”

  “被人形容成豆腐,是好事吗?”夏桔梗突然问,柳眉轻蹙,十足小可怜。

  “当然是好事,尤其是小姑娘。”阿二瞧了瞧那标致的模样,笑道:“我懂,是有人拿豆腐来形容你吹弹可破的皮肤吧!”

  夏桔梗摇摇头。

  阿二继续猜,“那是……形容你心地皎洁,柔软婉约得像白豆腐?”

  她又摇摇头,“是用来形容我的脑袋。”见阿二不懂,她再说明:“他说我的脑袋装豆腐渣,怎么?这样很不好吗?”

  阿二狠狠地怔了半响,嘴角抽搐,见她一脸期待他解释,他不敢伤害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忽闻远处傅来小孩的读书声,他灵机一动,安慰她:

  “你听见小孩的读书声了吗?你口中的那人是好意,他希望你多读点书,脑袋灵活。”安慰美人,功德一件。

  黯眸乍亮,“原来他是好心要我奋发向上,真糟!我方才误会他,还偷偷骂他呢!小哥,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祝你生意兴隆。”

  “谢谢、谢谢。”阿二哈腰称谢,目光随她离去,讷闷。

  她不是来光顾他的店的吗?

  夏桔梗自镂花的窗口望进去,一群七、八岁的小萝卜头正摇头晃脑地读书,她不懂他们念些什么,但那声韵起伏的读书声,真是好听。

  爹早逝,娘靠着织布活儿养家,生活拮据,那些读过书的小孩,老是骄傲得像公鸡,炫耀他们读过书,而她没有。

  她对读书有一份渴望,要是她读很多书,她便不会被人取笑。

  “下课,回家作业记得要做。”台上的老师对小萝卜头说,拿着书本就离开。

  夏桔梗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偷溜进门,那些收拾书本的小孩见到她,个个拿大眼睛望住她。

  “你是谁呀?”一个小孩走过来,一身好看的华丽锦服,俨然是标准的富家少爷。

  “咦?这是我织的布耶!”夏桔梗好奇地欲摸摸他那身华服,四季月坊的人来收货,明明常抱怨她的货只能卖给穷人家,因此价钱压得很低呀!

  富家少爷嫌恶地打掉她的手,“你的手很脏,别碰我。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的问话令她把方才的疑惑全抛诸脑后,她把手往衣服抹了抹,笑说:“小少爷,你看起来好聪明。”

  “没错,我可是全国最有名的纺织工坊——四季月坊的独生子季鸿图,你认识我吗?”他那副掦着下巴看人的模样,实在很欠扁!

  四季月坊?她眼珠子一溜,那他是她的小老板啰?

  “久仰大名。”她先捧捧他,再道:“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写我的名字。”

  富少爷瞇眼打量她,她说这话,是因为她的名字太难写要考考他,或是她根本目不识丁?

  “说来听听。”富少爷走到大理石椅坐下,旁边立刻有小萝卜头为他斟茶、为他搥背。

  “夏桔梗。桔梗是很漂亮的紫红花,还可以入药的那种。”夏桔梗好兴奋,终于终于,她有机会习得她的名字,啊!此生无憾。

  “备纸笔墨砚。”富少爷觑了她一眼,很快的,文房四宝齐了,他写了三个字,将纸竖在她眼前,促狭问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字?”

  夏桔梗如获至宝地将纸捧过来,兴奋大叫:“我的名字!”

  富少爷回头望了同学一眼,同时爆笑出声。他笑得腹部疼痛,一边捧腹一边说:“对对对,那是你的名字,你回去练习个百遍,就能写得像我一般好。”

  夏桔梗小心地将自己的名字收好,又是鞠躬又是大声说谢,感动得眼泪快飙出来了,走到门口,还是不断谢谢谢谢地说,直到不见人影。

  私塾内每个同学都哄然大笑。

  “那个笨蛋把‘傻白丁’当作她的名字了,好好笑哦!”富少爷捉弄了人,心情大好,呼朋引伴去吃东西了。

  一灯如豆,烛火明灭,月色的柔白银光静默地移进小斗室,照映一地揉过的纸团。

  纸团快淹没她的莲足,她动了动脚,将几个覆盖玉足的纸团踢开。夜风凉如水,她有些冷,放下劣等毛笔起身,步至床边,将薄被当披风,覆于纤肩,回座,继续奋斗。

  “这个‘夏’字怎这么难写呀?”妯柳眉打了数十道结,为了写她的姓,她的纸就快用完了,但是怎么写都写不好、写不漂亮。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笔划那么复杂的姓氏,爹,你害惨你女儿了。”她抱怨归抱怨,还是强打起精神,每每要打哈欠,总是压抑住,免得还没学会写她的姓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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