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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笑话!就算颐祥所说属实,可在谢君恩看来皆是胡言乱语。什么两情相悦?什么恩断义绝?明明是颐祥先要娶他人为妻,反过来却指责云颜不愿在一颗树上吊死。只是不甘被遗弃而已?何必要用那种说荡妇的口气?

  “够了!除非我出家当和尚,除非我死,除非云颜不答应,要不然我娶云颜是娶定了。五贝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丝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心虚的人哆嗦着起身,躲过对方炯炯有神的逼视。

  “你……会后悔的……”有气无力的软弱话语换来谢君恩的嗤鼻声,听得说话者一脸羞恼,急急步出书屋。

  书房门被无情地关上,隔断外界对屋内几近无聊的干扰。而充满人情事味的天地间,何处都无清静之处。

  “五贝子就这么走了吗?”躲在墙角的艳红现身而出,上扬的艳色红唇隐藏着对眼前男人的鄙视和嘲讽。

  “啊……”受惊吓地抖动七尺之躯,颐祥看清现身之人后马上换了个温柔笑脸,“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怎么,等我等得急了?”

  抿唇一笑,艳红轻浮地将身躯靠向身旁的男子。

  “正是,五贝子果真懂我的心。可惜……”她横他一眼,尽显眉角唇畔的妩媚风情。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为了得到云颜所下的苦心怕是白费了。”见他一脸错愕,艳红反倒一脸得意,“方才我在书房外听得一清二楚,凭我对男人的了解,五贝子真正的目的怕不是为谢君恩,而是见不得云颜另嫁他人罢了,依我看……”

  被一语道破心机的人急忙用大掌捂住女子的艳唇,情急道:“我的好姑奶奶,知道归知道,用不着都说出来啊。好,你说,你想怎么着儿?”

  鱼儿上钩了!艳红拉下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笑得又美又魅。

  “简单。我可以不计较以前五贝子骗了我,害得我人财两失的事情,但您多多少少也该补偿些给贱妾吧?贱妾别的不求,就希望五贝子遵从以前许下的诺言,迎贱妾进门。贱妾也知道以贱妾的出身是配不上颐贝勒府,所以就算是当小的贱妾也甘心。”

  “娶你为妾……这……恐怕……”即使是小妾,迎一个风尘女子进贝勒府也未免要叫人笑话,何况他凭什么非娶她不可?

  “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男人没个好东西。”读出他内心的计较,艳红拧一把颐祥的胳膊,“好吧,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这样吧,你今天把我接出谢府,找一处幽静舒适的地方,再给我些银两度日即可。”

  要他金屋藏娇?这个方法也可行,但一时之间他不知去哪里弄出置屋的大笔银子。

  “愣着干什么?只要你把我安排妥当了,我就想个法儿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云颜,叫你们贝勒府不至于为她和谢君恩这门亲事掉脸面。”

  “真的?”若能得到一直得不到的女人,他不妨一试,何况此次还能左拥右抱。

  “自然当真。”艳红信心十足,“不过,您至少先把贱妾接出谢府吧。”

  “对,对,我这就找李管家说去,你等着。”

  望飞奔而去的背影消失于转弯暗角处,艳红凝住笑意,握紧丝巾的手攥成拳。谢君恩、云颜,莫怪她行事狠毒,实乃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求生存不容易。

  当初原和县令串通好,硬是设计跟了谢君恩到京城,原是指望谢君恩会因无法推拒她的美色而纳她为妾,等过些年再扶正。料不到,谢君恩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不光如此,他竟宁愿不娶格格,而要娶一个毫无背景的汉女。认清现实,她只有挑拨谢君恩、云颜和颐贞格格三人之间的关系,指望通过颐贝勒家的势力使得谢云两人屈服。不想,上天竟把一年前的负心汉送到了她面前。大好机会不可错过,她艳红终也有出头的一天了,哪怕是把谢府害得家破人亡!

  谢君恩对她的怜悯算什么?谢府收留她的恩情又算什么?颐祥对她不是真心又如何?颐祥将来再遗弃她又怎样?

  她已不是当年的她,这次她会把所有可靠的紧紧攥在手里。而她和颐祥之间,此次玩物与掌控者的角色要相互调换了!

  掌灯时分云颜才带着谢盈回到谢府,正欲到厨房做几个拿手菜下酒的她一进门便被管家请到书房。窗外映着斜阳,四面墙窗全打开,然仍是一室的昏昏黄黄。没有点灯,谢君恩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背阳处,不动如山。

  “怎么不点灯?”云颜上前微笑道,试图改变屋内隐约弥漫开的寂寥气息。

  许是闭眼小憩中,静坐的人抖了抖肩,颇为惊讶地抬首看罩着一层夕阳残晕的人儿。

  “回来了吗?”

  “嗯,很累吗?怎么就在书房睡着了呢?也不怕着凉。”她着手帮着整理摊在书桌上的公文书籍,“今天又向酒娘讨了个酒方回来,待过阵子酿了新酒,给您尝尝。”

  “难怪担搁到如此之晚。”

  “等很久了吗?”第一次发觉他的别扭,云颜轻笑着安慰,“下次不会了。想吃什么菜?我这就到厨房准备。”

  “不急。”他拉住她的手,拉近两人的距离。

  晦暗的光线中,凝望彼此的眼神流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还有两人谁都说不上来的无形感伤。

  “云颜……我是个无趣的男人……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辈子吗?也许明天我就会被罢官,身无长物。”

  “怎么说这种话?我嫁的又不是老爷您的官位,如果明天您被罢官了,那么我们就去江南,那儿不是您的家乡吗?我们可以开一家私塾,一边教书一边酿酒。”

  她含情脉脉地垂首,纤手轻抚上他有着刚硬线条的脸庞,诧异他竟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为什么问这个?不像平日间的您。”

  “前些日子得罪了八阿哥……”顿了顿,他叹口气又补上一句,“下午的时候颐祥在此和我谈了会儿话。”

  “是来劝你别娶我的吧?”就算谢君恩不回答,她也有肯定的答案。

  不否认地沉默,谢君恩又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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