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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唉……”香残头—次看到像他这样愚忠的手下,“你若不是太害怕他,他也不会孤独这么久……”

  这话又令何琪一震。是的,他忠心湛儇邃忠到为他死都不眨下眼皮,可是他从见到效忠的主子第一面时就一直害怕。为什么呢?既然连死都不怕,他为什么还怕湛儇邃?

  如梦初醒,原来他的害怕是那样毫无道理。

  “多好的天气,雪后初晴,没有理由伤悲的,生死阔别……没有理由的……”她不再逗留.走出药房。

  生是没有理由的,死也是没有理山的;情是没有理由的,爱也是没有理由的……天地间一切都没有理由,所以香残可以愤,可以恨,却不能怨;所以湛儇邃可以杀千千万万的人当香残的陪葬。却不可以得到一个她一定要死的答案。

  没有理由的,没有理由的……没有理由相爱的人非得有个圆满的结局,没有理由苦尽后就是甘……

  “香残……香残……”湛儇邃回房后找不到要见的人急着四下里寻找。他怕,怕冉见到香残时她是躺在冰冷的某个角落,不呼吸、不笑、不哭、不言、不动的一具空壳。

  香残躲在墙壁后并不回应,双眼迷朦地望着为自己团团转的高大背景。

  “香残,你在哪儿……香残……”整座雾月堡里回荡着心急如火的呼喊声,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她还是紧咬着唇,她要看,看看这样为了她顾不得—切的湛儇邃。最后一次了,让他为她着急,愤怒。其实还有一次的,可是那真正的最后一次她决不可能会看到的。

  “堡主,都找遍了,不见夫人。”传来徐靖同样急躁的声音。

  “都是笨蛋,堡内找不着不会去堡外找吗?”又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想是徐靖挨打了。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儿。”她从墙后走出,究竟以哪一种表情,夜色中看不真切。

  “香残,你去哪儿了?我一直都在找你,怕你……”意识到差点说漏嘴的人回过身惊喜道,“没事……没事就好。”

  “我只是在花园里睡着了,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投进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胸膛她听到他的心正诉说着的悲伤与愤恨。

  “香残?”他抱紧她,不明白她少有的主动。

  “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里没有你……只有我一个人……只有黑夜没有白昼的梦,可怕的梦……”

  “做恶梦?”他暗松—口气,并未细想话中的真意,“只是个梦罢了,不代表什么。”

  “是的,只是个梦。”她附合,抬头与他黑暗中仍闪亮的瞳眸对视,“回房好吗?外面很冷。”

  “好。”他将她搂得更紧些,一齐投入黑暗,没有光明的黑暗,死亡的黑暗。

  注定,她的一生悲苦,注定,和他相连的只有死亡!

  大厅的各张桌子上铺满了绫罗绸缎,一旁侍候着的丫环们瞪得眼睛发酸,羡慕得一个劲咽口水。金丝绣边的,玫瑰印花图案的,水绸花样的……而且都是四国最有名布庄出产的料,其中有不少还是准备送去皇都的贡品。

  “夫人,您看这匹布怎么样?丝绸的,又轻又贴身,上面的绣工也是一流的,配您的身段正合适。去年宫里的娘娘们就要了好些。”布庄送货的掌柜扯出一块素雅精致的鹅黄色布料,游说着。

  香残不感兴趣地推过一旁,琳琅满目的布料对她而言是种讽刺。她要这么多的布料做什么?也许新嫁衣还没制成,她就一命呜呼了。

  “夫人不喜欢淡雅的,那这匹大红色绣着金丝牡丹的怎样?成亲时穿一定格外喜气,准能讨个吉利。”掌柜一说完就喝下一大口茶。怎么说了半天,对方竟没看中一块布料?

  香残欲起身,那么红的色彩如鲜血似的,她觉得刺目。

  “不用了,我什么布料都不想买……”死人是不需要这些奢侈晶的。

  “香残……香残……”湛儇邃如风般刮进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虽然他拼命遮掩,但嘴角眉眼都在笑。

  “怎么这么高兴?”她静谧地微笑,心中了然。演戏,她比他在行,他是人上人,所有人为他演戏,而她是人下人,得为所有人演戏。

  “为什么不高兴?我们就要成亲了。”他咧嘴一笑,窗外同时射一束阳光,冰雪大地似乎因这笑容解冻。

  他们要成亲!恐怕不是因为这原因吧?她望向门外的花园,远远的站着何琪,他见香残望着他便点点头,随后消失于大树后。

  “为什么哭了?”他讶异地为她揩去眼角的泪膏。

  “不,只是太高兴了。”她欲笑还颦,断肠心碎全为他对她的好。

  “高兴就应该笑,以后再不许掉眼泪,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低首便吻去她的泪。

  凉的,尝到嘴里他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那么多人……还在挑布料……”她难堪地微微拉远两人贴在一起的距离,让自己漠视丫环侍卫及布庄来人等带着笑意的视线。

  湛儇邃也不在意她的羞怯,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肩,然后才注意到满厅的上等布料。

  “挑布料?你挑了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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