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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要公主去刺杀皇帝!让杨坚的女儿去刺杀他的儿子!

  如果这位长公主接近杨广身边,伺机暗杀,到时群龙无首,天下必定大乱,那李渊出头的机会便大为增加。

  窦氏的眼睛流露出野心的光芒。她相信李氏一族终有出头之日,道士王远的预言,如犹在耳——

  “山西王风已显,天下将归李氏。”

  山君走入房里,正巧见到大夫已经将慧彦的伤口处理好,正在洗着手。

  “大夫,他没事吧?”她上前问道。

  “这……很难说。伤口发炎得很严重,要是再慢个一天半日处理,恐怕不久就会因坏血行遍全身而死。不过我想这位师父年轻力壮,内功底子也不弱,只要能熬过这一两天,应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大夫洗完了手,东西收拾收拾便离开了房间。

  山君走到床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慧彦,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老是叫她虎妖山妖的,要是这臭和尚听见刚刚那夫人叫她公主的话,不知道他会吓成什么模样?

  由于自小惨遭悲剧,她原本待人处世皆存着忿恨之心,但说也奇怪,唯有在这和尚身边,她那一颗忿忿不安的心便会平静下来,继而开始用不同的立场来观看人世。

  慧彦上身因为包扎伤口而没有穿衣服,仅有下身穿着僧裤,平常被宽松僧衣包裹的精壮练武身躯这时一览无遗,健壮的胸膛上包着白布条,精实的肌肉在呼吸间似乎微微弹动。山君年轻岁月尽在山中度过,从未见过青年男子半裸身躯,此时尽管四下无人,脸蛋不禁也微微烧红起来。

  她有些不自在地四下望了望,正想转身出去,慧彦轻轻呻吟了一声。山君一听,马上将才刚生起的娇羞抛在脑后,奔到床边。慧彦眉头微皱,睫毛颤了几下,缓缓张开眼睛。

  他看见她,笑了。

  “幸好你没事。”

  “慧彦……”她为什么觉得喉咙里有一种热度涌上?

  这个笨和尚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好不好?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也不在乎是她害他受了如此重伤吗?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他虚弱地笑了笑。

  “你这笨和尚!”她又故意板起脸,眼角却是欣慰笑意。

  慧彦轻笑出声,却牵动伤口而咳嗽起来。山君连忙端来清水,坐在他身旁,扶起他慢慢喂他喝水。几滴清水滑落男人喉际,流下宽阔的胸膛。她见状顺手轻轻抚过,水质冰凉,触手之处却是火烫,她心中一荡,眼神微扬飘向慧彦。

  慧彦却没察觉到她这般异样情绪,喝完了水便又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休息。

  没多久他便又昏睡了过去,细稳的鼻息在寂静的小房内悄悄回荡。

  山君坐在床边看着他,好几次想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颊,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那枚白玉龙形佩在手上把玩,喃喃自语:“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倒有点能体会阿娘当年的心情了。”

  轻微的鼾声传进耳里,她微微一笑,知道慧彦已然熟睡。挪了挪身子,她将身子轻靠在床沿,看着慧彦的熟睡面孔,连日来烦躁不安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床上人儿熟睡的脸庞,原本一直迟疑着不敢伸出的手终于探出,轻轻抚过他的鼻尖,下滑,在唇际流连。

  “笨和尚,知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喊我虎妖?当年独孤后派人来要杀我们,阿娘把我藏到地窖里,还将当年杨坚赐给她的一件虎皮也给了我,说道如果我能生还,就带着这张虎皮躲进山里,遇有敌人的话便披上,装成老虎吓走他们。所以我听阿娘的话,把自己扮成一只老虎,在山里逍遥来去,直到遇见了你这个臭和尚……”

  山君虽然想用轻快语气带过,但思及那夜情景,火光冲天,惨叫不绝,阿娘临走前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和泪水,让她的心又再次如同刀割一样,一滴泪水无声落在慧彦脸颊上。

  她抹去眼泪,偷偷看了一眼慧彦,有些期待这时他能醒过来说些什么。

  但慧彦仍旧静静睡着,于是她伸出手指轻轻将他脸上泪痕抹去。

  “结果后来遇见了你这笨和尚,先是说要为村民除害,却又心软不肯把我一掌打死,最后还硬要把我一起拖到洛阳说要感化我,让我修成正果。你心里面大概真以为我是个山妖吧?所以我不喜欢和尚,做什么事情都死脑筋,转都转不过来,朝廷怎么可能会专门派人来捉拿一只山妖?”

  她带着泪水轻笑起来,笑这和尚的痴与真。

  她停住笑,不由自主地慢慢将脸移近男人的脸。

  男人熟睡的脸庞,俊朗双眉偶尔不时微微皱起,呼吸有些急促,薄薄的双唇紧闭着。

  竟是一张颇为英朗的面孔。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一个年轻男子,不知是好奇,还是心里那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愈靠愈近,直到自己鼻息吐在对方脸上……

  幽香的气息吐在慧彦鼻梢,他的鼻子本能地吸了吸,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了转,浅眠的他这时只知身旁有人正对着自己说话,但说些什么却听不甚清楚。他想张开眼睛,却全身疲累得仿佛连抬起一根头发都嫌吃力,更不用说把眼皮撑开了。

  一种说不出的柔嫩触感抚上唇际,他双唇微微一动,那湿润的触感便随即离去。他想起身追回,无奈身子却不听使唤,只能双唇微启,发出轻微呜咽。

  风动,有人倏地起身。

  门开。门关。一切寂静。

  他这时才缓缓睁开眼,幽香似仍缭绕鼻尖,湿润柔暖触感残留唇际,佳人低语,句句真切,只是不知是绮梦一场,还是真有其事?

  山君羞红了脸,在走廊上快步行着。

  他是个和尚!是她最讨厌的死和尚!而且还是个像石头一样顽固的笨和尚!可为什么刚刚自己还是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心跳为何如此快?呼吸为何如此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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