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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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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尹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目光慢慢移到她腰间那红穗子。 红穗……五枚铜板……负责云家庄生计的产业主人……怎么可能是她? “有人来接李姑娘?”傅临春听了弟子禀告,并不意外。 “是兰青来接我么?”她想了想,摊摊手,嘻笑道:“我还是回去好了。” “我送你到庄门口吧。”傅临春道。 她耸耸肩随便他,然后又回头跟云家庄弟子道: “各位英雄,以后有缘再见啦!”语毕,有点摇摇晃晃尾随着傅临春。 两人走了一阵,她拚命隐着酒嗝。在亲哥哥面前嘛,当然不能太过火,回去再喝!她突然听得傅临春头也不回道: “你的兰青,虽然十分关心你……但依他在江湖上的品性,不大适合你。” 她抹抹鼻子,打了个喷嚏,没有答话。 她眯着醉眼,似是有点发困,远远看见庄门口有兰青跟大妞那冲天包包头,她开怀大笑:“大妞明明入夜一睡打也打不醒,偏还在熬夜等着我。” “那我就不送了。”傅临春温声道,停步看着她。 “不送不送。”她满面笑容,要越过他时,突然想起一事,又退回来,开始拉下束环,任着一头滑若丝绸的长发落下,扯下腰带,直接脱掉红袍。 里头是她一直没有换下的旧衣物。 她抹抹脸,把新衣交给他,笑道:“穿这衣服还真不习惯,还是还你吧。” 他看着她,接过,道:“也好。” 她又笑。 “云家庄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我,明早我会离开这里,回到我另一个老窝,直到血鹰消灭,我才会公开露面。”她回头看看兰青跟大妞,再偏头打量傅临春,叹道:“瞧我呢瞧我呢,总是吃着自己碗里的菜,看着别人的碗。春香公子,我爹娘走后,一开始,我还不清楚以后的日子会有什么变化,凭我,还是能活下去,只是,每次到了除夕,我总是很寂寞。” 她笑着,一点也不介意让世上任何人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弱点,她的悲伤。 她半眯着醉眼,停顿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第一年的除夕,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我到街坊里一块守岁,可是,那是人家的家,人家的爹娘不是我要的。后来,我在街上捡不回家的人,包括伤重的兰青,就这样每一年我都跟他们过年,但,我一直以为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她绽出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原来,云家庄才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啊……”她声音渐低,神色柔和。 傅临春望着她。他看见她左耳的耳垂已经冻得发白,那耳缝的血积在上头,他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动作。 她笑呵呵道:“再见了,春香公子。” “请保重。” “放心吧!我这怪猫命长得很呢。”她笑着转身,离去。 那头美丽长发在夜色里飞扬着,烙进他的眼瞳里。 “兰青,你们都在等我?”她的声音很爽快很高兴,甚至带着几分感激。 兰青微微笑道:“想想还是不放心,让你在我眼里较妥当。” 大妞在兰青怀里,胖胖的手用力拍打着她的手臂。她叫一声:“痛啦,大头妞,你有本事就下来跟我单挑,这样偷袭……”这大妞是个哑巴,又胖又重,专爱找她玩,她笑咪咪地捏着大妞白里透红的双颊。“大妞圆大妞胖……” 大妞的颊面鼓鼓,缩在兰青怀里的红裤胖脚踢了出来。 兰青轻斥:“别闹了,要闹回家再闹,大伙还在等着你呢。” 她一怔:“大伙?”她在城里的名声不大好,因为她曾带过一些人回家,有男有女,有的像兰青一样伤重,有的是不肯回家,便在她这里待了一阵,如今都是朋友了。 “说好的,去年没赶全,今年能到的都到了,有大家在,血鹰要伤人,不容易,至少还能一块过个除夕。”他柔声道,抱着大妞陪她一块往回家之路走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全是盈盈似水的月光,他只是随意跟她聊着,菜色也好,天色也好,就是这么简单而家常的聊着。 “咚”的一声,李今朝又哀叫着: “好痛!大妞,你一天不撞我你不快活吗?”明明大妞让兰青抱着,那颗大头还会锁定目标,硬往她的前额撞过来。 咚! 她的眼泪飙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泪了,骂道: “你老爱撞我,把我撞死了,我做鬼也不饶你,没有你的红包了——好痛,别再撞了,兰青你离我远点——”她顺理成章,把积了好久的眼泪用力哭出来。 她不回头,不回头。回了头,也只是人家眼里的垃圾而已,她绝不回头! 云家庄的大门,缓缓合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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