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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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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交易,老劉。別付出过多的同情。”他下车,看见他的外套包里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心头不自觉泛起淡淡的痛楚。 破碎的心还会感到疼痛? 他显得有些心烦气躁的,俯下身朝着车窗里的老劉说道: “行李放在三楼的客房里。还有,请医生过来。” “医生?”老劉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 “韦小姐受了风寒。” “咦?真的?我还以为她只是身子虛弱点。”老劉喃喃道,贼兮兮的眼神投向他。 费璋云当作没看见,跨步向前。 “来吧,我介绍汤家成员让你认识——”话还没说完,一只穿着宽大袖子的玉臂悄悄地勾进他的臂膀中。 “情人。”她仰起脸,朝他巧笑倩兮。 她的笑很纯、很亮,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她自称已有二十四岁,处事举止方面确像极孩子。 “你很瘦,我只感觉到一跟骨头攀在手臂上。”他放慢步子配合她。事实上,他发现她很“弱”,不止心脏方面不太好,就连跑几步路也会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可以想见她是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她似的。 她皱皱鼻。“如果你喜欢丰满些,我会努力吃胖的。”期待的眼睛又望着他。 这种眼神十分熟悉。相识短短几个钟头里,少说也有四、五次的“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并不是有求必应的神祇,但—— “你想要什么?” “一起吃三餐好吗?”地含羞带怯的。“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劉伯说你也时常忘了吃饭,我们一起努力吃,至少再加个十公斤。” 显然,老劉是趁着上楼放她旅行袋的时候,捉住机会出卖他的。她究竟有何魅力,让老劉这元老级的忠仆阵前倒戈? “璋云!”汤競声鼓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一个下午跑到哪里去了?非裔那兔崽子没告诉你要相亲吗?没关系,我们改到晚上去……”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忘了。”费璋云礼貌地回覆。“事实上,我不打算相亲了。” “不打算相亲?”剎那间,汤競声像是傻掉了。他的身材不算高,红红的鼻头、胖胖的身躯,有点像圣誕公公,长相十分讨孩子喜欢,就差没馴鹿在旁。 “对,我有对象了,以后不必再烦劳叔叔费心了。”他心不在焉地说。 闻言,汤競声傻呆呆地看着他,再茫茫然地移到韦旭日脸上。 “是她?”就凭这个从衣索比亚来的女难民? “是我。我是璋云的情人。”韦旭日大声宣布,显得有些紧张,攀住费璋云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那副既侷促又逞强的样子,就如同先前她对他谈条件的时候。不,比起那时候还有一分警觉性。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寒毛豎立起来。 就像捍卫自己骨头的小狗。 “你?你是谁?”汤競声悻悻然地瞪着她。 “我叫韦旭日,叔叔。” 在花间,在林间,在视线所及间,到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尸首;在风中,在雨中,在每场梦境中,到处可听吶喊: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费璋云猛然张开眼。汗如雨下。 梦。是梦。 九年来日夜纠缠着他的梦境。 花希裴不瞑目。死不瞑目。藉着托梦求救。 “我要怎么救你?究竟要怎么救你,你才能解脱?”他低咆,苍白的脸色在漆黑的屋內显得格外可怕。 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她的身子原就虛弱,心脏的负荷能力受不住太大的惊嚇;在爆炸的同时,她是先嚇得休克,或是先让炸药给炸得…… 九年的日子他日夜企求是前者。昏迷了就什么也不知情,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他始终无法体验那一刻,希裴究竟有什么样的知觉。是惊惧?或者,什么都来不及感觉?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连那两个美国凶手都不能。 是他亲手扛那两个凶手进车里,是他亲自确定他们清醒,是他亲眼目睹他们在爆炸声中支离破碎的。 希裴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们也必须一一受过!但从没想过,这世上竟还存着杀了希裴的凶手! 这就是希裴托梦的原因吗?死不瞑目,还是怨他害了另一个女人—— 等等,他的脚踩到的是什么? 柔软、浑圆,甚至类似骨头的玩意—— “旭日?”费璋云凶狠地低咆。 在整棟屋子里,唯一算得上骨类动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像小狗似的韦旭日了。 “嘎……被发现了。”砂砾磨擦的声音在漆黑中出奇刺耳,却又带有几分温暖。 真是她!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他咬牙,开启床前的桌灯。床侧下里着一团厚棉被,被里露出张骨感十足的小脸。 她讨好似的笑着。“我怕生嘛……” “那也不该闯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里。”过去二十四年,她是怎么完好地生存下来的? “对我来说,你不算是陌生人。”她皱皱鼻。“我认识你八年,比起这棟屋里的其他人来说,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出去。我没习惯与小狗似的女人共度一夜。”他刻意忽略她乞怜的眼神。 韦旭日将棉被抱得更紧。“我……我以前当然敢独自一人睡,要不是你……自从那一夜后,我怕独处。我怕……在我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拖走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顫。“会作恶梦,怕醒来后是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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