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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姑娘,你请自重,快穿上衣服吧。”

  “我又不冷,穿什么呢?”他闻言回过头,瞧见她脱下外衫之后,里头还有一件薄衫,不算失礼。

  “你┅┅”一股气冲上喉口。

  “你在玩我?”

  “我不是玩你,只是瞧你八股到连我也受不了了,逗一逗而已嘛。”

  “你简直是──”“是无可救药,我懂。好吧,瞧你气的,我道歉就是。”她的眼珠微微往右飘,勉强敛起笑容来。口是心非!她要是真心诚意的道歉,也不会乱转眼珠┅┅

  外头猛然白光闪电骤响,彷佛打在他的头顶,轰轰然地乱成一团。方才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掩嘴又忍不住在笑了,笑得连眼也弯起来。她的凤眼尾被疤痕扭曲,认不出她的原形┅┅但┅┅但┅┅有可能吗?有可能吗?怎会没有想到呢?与他有纠葛的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被遗弃了好久,久到埋藏在他内心深处长达十年,少有忆起的时候。

  练央──胸口的地方像被这两个复活的字诅咒一般,猛然地揪紧,他不由得松开握伞的手。“聂渊玄,你怎么啦?”她关心地问。他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有茧,不算柔软,摆明除了练功之外,她非千金之躯。

  “你┅┅你┅┅你的功夫真好,”他脱口:“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身手,是江湖中人吗?”

  “我对江湖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的师父必定不是常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啦?你不是对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笑说,见他仍紧握住她的手不放,想要不动声色地轻轻抽回,他仍然没有松手的打算。要甩开他是容易,只是对他与先前的八股判若两人大感奇异。

  “敢问师尊大名?”她望着他一会儿,不自觉地将眼珠轻轻往右飘,心虚说道:“他老人家不爱我四处张扬。”无月的夜里,从窗外透着森冷的气息,连带他的四肢也僵冷了。

  方才真的不是他错眼,而是┅┅而是她的动作已是十分明显了。天啊!怎会是她?怎会?

  “你好冷啊。”她搓揉他的双手,抬首展笑逗他道:“让我的体温温暖你,好不好?”她的话多煽情,若是之前必定恼她不知轻重,可是现在┅┅小八、小八,原来元巧一直在提示他,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啊。

  她┅┅再来找他,是为了什么?眼角看到窗外有人躲在船杆后偷窥,有元巧还有那两名青年。那两名青年跟着她,会是谁?十年来,他不闻不问的,家中也无人告知她的下落,他是特意避开啊。如今看见她,心里百味杂陈仿如大石压身,分不出究竟是喜抑或忧愁多一点儿。

  “聂渊玄,你不答话是害羞了吗?”她未察觉他的异样,露笑玩他道:“不答话,我就再脱衣给你瞧,你猜我里头还有衣服还是肚兜呢,一、二、三,我脱啦!”

  “不要!”他大喝道,同时拉上窗子,以杜绝外头偷窥。她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也颇为惊讶这一回他运头也没撇开,就这样直直地瞪着她的身子。她干笑一顿,自动拉上脱了一半的衣衫。

  丑痕下微微脸红,咕哝道:“这一次你倒真吃尽豆腐了。”

  “为什么你的声音变成这样?”他沙哑问道。

  “啊?我┅┅我的声音原就如此啊,这两天我也算说了不少话,怎么你一点也没注意?”她的脸、她的音都变了,变得陌生,但淘气赖皮的性子不改

  。聂渊玄忽然跨前一步,趁她来不及避开时,紧紧抱住她。是他蠢,就算她再变化,他也应该认得出来啊,只怨自己不曾正视过她──

  “聂渊玄,你怎么啦?”要欺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欺尽了。

  “你这样不顾男女之防地抱着我,是要负责的唷。”要负责,他早就负了,还会等到现在吗?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是空的,没有住过人,现在见到她,才知十年来不是空心,而是压根就住了一个人。他阖上眼,咬住牙关,以掩饰他内心的激动。

  她──终究来找他了。

  “聂渊玄,你再抱下去,我只要图谋不轨了。”人皮面具下已是通红一片,又热又痒,也不愿推开他。

  “你这傻丫头怎会落得这样下场┅┅”为什么她的脸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正要问她,船身忽地一阵剧烈摇动,她立刻抱住他的腰稳住,身边的澡盆因为倾斜而泼洒出来,湿了他俩一身。

  “师父,有船靠近!”外头传来拾儿的声音,她一凛,也知有船靠近,拾儿不会这么地紧张兮兮,必有它因。

  “你等等,我出去瞧瞧。”她踢起油纸伞交给他,便快步往外走去。怕她出事,聂渊玄吃力地跟出去,见到她动作极快地奔向船头,本想开口要她小心,后来见到聂拾儿迅速点起船灯。

  方才在无月的夜里,他怎会知道有船靠近?

  “当然知道啊,十一郎不管试什么也蠃不了央师父,就除了那一双猫儿眼,三更半夜的还能瞧见远方。”聂拾儿不经心地答道,全副心神全聚在船头,一等船灯都点着了,立刻跑向船头。

  “猫儿眼?难道是十一弟?”这些年来究竟话家对她做了什么安排?大哥明明答允他,放她自由的,为何还与聂家人混在一块?

  “是官船?”聂拾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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