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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功夫好,是有目共睹的,我家兄弟身边都有一个随侍的护卫,唯我没有,你这丫头也当得够久,我瞧得起你,让你荣任此职,从此──”他忽然将左手腕贴上她的素腕,接过匕首一刀同划两人。

  大武见状,面不改色地立刻将盛酒的碗接住混下来的血滴。

  “生死与共。”

  痛感慢一步爬上她的知觉,她张圆眸子瞪着他。她不怕痛,只是措手不及┅┅不,论反应,她绝对快过他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读书人,只是她不想挣脱,因为他的相依为命好诱人啊。

  这些年来已经跟他共处在两人世界里习惯了,如果当了护卫,表示未来的无数日子里,依旧与他不分离。她缓缓眨眼,凝望着他温和的双眸,忽道:“八爷,我娘在我临走前熬夜将她最好的衣服改裁缝给我。”

  “我知道。”

  “大爷带我走的时候,我爹躲在门后偷偷掉泪。”丹凤眼撑着不阖上,雾气泛在眼眶里。

  “嗯。”

  她垂眼看着那碗血酒,低语:“生死与共,那不是表示一辈子都得跟你的生命系在一块吗?”

  “若当护卫,将来八爷娶妻生子,你仍须保护他,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活着的一天,命都是八爷的了。”大武柔声提示自己这一生唯一的小徒。

  “听起来好可怕。”她接过碗,破涕为笑道:“可是我却突然感到轻松了呢。”她饮了几口,聂渊玄遂接过喝尽。

  大武当见证,亲眼目睹桃花林里两人满身桃花的承诺。

  “你好好休息吧,你的身分已从丫头升为护卫,从今以后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站起,拨掉她沾发的桃花瓣,随即走出桃花园。

  他做得像是例行公事,但心脏在狂跳。他迟迟不愿要护卫,是因对聂家这种规定嗤之以鼻,现在他要了,等于从此生命里系着一个君练央。

  “八爷┅┅”大武快步跟在他身后,说道:“你方才怎会说你没有其它出路了呢?前几天南京不是捎来讯息说老爷仙逝,少爷们要让你回去吗?”

  “我已经没有回家的意义了。三爷现不在哪儿?”

  “跟四爷在养心楼里。”

  “哦?四哥的身子骨能熬夜了吗?你去厨房弄点东西,我要跟三哥谈一谈。”

  正因回府之后巧遇三哥来多儿园,与他一席话,让他下定决心收练央当护卫。他与练央,不止主与奴的关系。她虽是买来的,但在某些方面对他意义深远。

  “也只有她,敢欺我。”不知不觉露笑,忆起她发现他转了性子,钻研书中物后,见他似乎不再以打骂她为乐,她反倒与他亲近起来。

  “成吗?”夜已深,随着凉风淡淡飘来养心楼里的对话。

  “应是成吧。渊玄虽性子大转,但根深蒂固的冲动偶尔仍有。他见练央从此无依无靠,必是心怜又气呕。”

  “听你说,那小姑娘与渊玄的背景似乎差不多?”这是三哥的声音。

  “你可曾听过天下间有三人面貌相同的说法?我初时也不明白为何大哥会带一个小女娃儿来陪着渊玄,后来愈看他们相处愈吃惊,愈看愈不免佩服大哥的神算。”

  “什么神算?”

  “好个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来挡厄运,二来大哥料渊玄脾气起伏不定,买个小孩儿回来任他发泄,二来┅┅大哥为渊玄铺了后路。”

  被风在吹,他躲在外头偷听,浑身已然发颤,期盼四哥嘴里说出来的话,与盘旋在他心里数月的怀疑不要一样啊┅┅聂四的声音显有淡淡气虚。

  “大哥为渊玄预先找了媳妇儿。练央自幼与他相处,看久了之后,也不会有太多的嫌弃,因为她貌美,所以是被爹娘卖掉的那一个,她必不会对容貌有太大的计较,即使渊玄有其他心仪之人,练央可以继续当丫头、当护卫,就当她的身分永远是这样了┅┅”

  四哥接下来再说什么,他已没有细听。如何走出养心楼,他也不知道,脑海里不停交错他的怀疑成真了!

  “大哥你好狠!当时你怎能为了一个没有未来到孩子,去毁掉另一个人的未来?”当年,他确实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拖死诸多人,他也不在乎,但现在不一样了。在那场大火之前,其实他对读书就有极大的兴趣,只是皮脾气一直安定不下来,后来他终于埋首书堆时,性子渐改,才对练央多方照顾。

  他对她好,没有其它原因啊!

  “我又怎能怪你,大哥,你是为我好啊!”自己心里很清楚,当年他若是大哥,一定也会为了亲手足,而去牺牲其他人家的孩子。但┅┅太过分了!难怪先前三哥会劝他收练央为护卫。到头来,护卫只是媳妇儿的跳板。丫头可以派给其他兄弟,护卫却永远守在身边,什么生死与共,所有的好处都是他占了┅┅

  “聂渊玄?”童音响起,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会私下喊他姓名的女孩儿,也只有一个。

  他回过神,看见月光的照射下,她的身影有些透明淡白。他的心口如遭雷击,被震得浑身微颤。什么亲人,全是狗屁不通的谎言,是他自己在骗自己,骗得差点就要相信她的意义不过是如手足般的亲人。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好尖哑。他只是一个十五少年郎而已啊,为什么要一而再地给他无数的痛苦?而她才只是刚及笄的少女,一辈子就要让他这样毁了。

  “我在看月亮啊。今晚的月亮好圆,有时教乌云给遮住了,有时风又把乌云吹开。渊玄,我从有家人到没有,如今又多了一个同生共死的你,就好像多了一个亲人,我想我是失眠了。”她在笑,难得笑得有些腼腆。风轻轻吹动她没有扎起的长发,撩到他的面具上,连带着连她身上沾满的桃花味也异样浓烈地扑进他的鼻间。

  她很美,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看久她的脸、习惯了自己的脸,对美丑已经不再有感觉,只知道她是一个积极好学又开朗的少女。他配不上她啊,即使读再多的书,即使让自己的视线放得更远,心底的角落永远会有自卑;他要她,是糟踏她。

  “聂渊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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